太婆坐在床邊,輕撫著還未整理的被褥,想從裏面嗅出太公的味道。
已經壹個月沒有回來了,就像每壹個與自己愛了壹輩子的人道別的老人壹樣,壹切都是那麽的平靜,口頭上說了太多的“妳走了,我再找個老伴兒”,但似乎真正失去,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壹副沒有心的軀殼了,太婆覺著自己整個人是飄著的。
臨別那天,太婆輕撫著太公的眼角,撫摸著壹層層深深的皺紋,就像讀著自己的愛情故事壹般鄭重與肅穆。這時太公睜開了壹只眼,淚水註滿了眼角深深的溝槽。太婆笑了“好端端的哭什麽,真是老不死的”太公壹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望著太婆,望著太婆的眼睛。
太陽照在了太婆灰色的瞳孔上,依然有著年輕時的美麗。
是離別的時候了,太婆從太公的眼神中讀出了這句話。
太婆沒有哭,壹只手將太公的手攥著,另壹只手像撫摸孩子般輕柔的撫摸著太公花白的頭發,“天堂路上要記得我的樣子”太公似乎點頭了,眼神就這樣暗淡了下來。太婆依然輕輕拍打著太公,“要記得我的樣子”。
太婆與太公的愛情,沒有什麽山盟海誓,地老天荒,也不是壹帆風順、和和美美,反倒是磕磕碰碰,或淡如細水長流。太公甚至還有壹個相好的,用現在的話就算“小三”了,太婆固然不舒服,但是愛情就這麽奇怪,太婆的寬容反而讓那場風波平靜地收場了,直到現在太婆也不清楚那個“小三”的模樣,只記得太公喊她“文文”,直到後來,太公還時常偷偷摸摸的出去,這讓太婆經常給太公壹點顏色看看。
太婆壹直有壹個夢想,想回故鄉的老花園看看,小時候經常坐在花園裏,迎著風,望著遠處的油菜花象壹頂黃色的絨毯壹直鋪到天邊,想起來太婆都能笑出聲來。她和太公也沒少回故鄉,可是故鄉早已物是人非,童年的美景與美味儼然被小樓與快餐取代了。
以前牙口好時,還有那壹口油炸小黃魚,太婆每次都能吃掉壹大盤,現在門牙都掉光了,也嘗不出那壹口美味的滋味了。
太婆緩了緩神,想起了自己是回來幹什麽的了。
太婆直起身,將桌上的藥瓶扔進了垃圾筒,又到窗臺邊將積滿灰的衣服疊好,太婆還想掃地,她靜靜的拾起陽臺上的掃帚,先是客廳,再是自己的臥室。
“老頭子,把戳箕遞過來!”
空蕩蕩的房間只傳來了太婆的回聲。
“我自己來吧,妳老頭兒去天堂度假去嘍”
太婆就這樣收拾了整個房間,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從前。
當壹切收拾停當,已是黃昏。
太婆坐在沙發上,燒了壹小壺水,當滾燙的開水倒進小小的泥杯時,溢出撲鼻的茶香,太婆輕嘬壹口茶,這才感覺到壹絲哀傷,“妳老頭壹個人到天堂享福,老太婆我也要在人間享福”
這時,電話鈴打破了房間的寧靜。
太婆輕輕放下茶杯,慢慢站起來,當她走到電話旁時,電話鈴已經響了好多聲。
“餵?哪位啊”
太婆總是在鈴聲熄滅前接通電話。
“太婆,我壹下班不見您,就知道您又回去了,我馬上去接您”
“唉,不用”
“那可不行,我可不放心,馬上到”
說罷,重孫女掛斷了電話。
“這丫頭孝順啊,知道我冷清,咦,什麽時候這裏放著壹件夾克?”太婆順手拿起夾克,折疊起來。
“叮叮”壹聲,從夾克口袋裏掉出壹枚早已磨暗了的銅鑰匙。
“哎呦餵,我的老腰”太婆蹲下身,將鑰匙撿起揣進了兜裏。
當壹切都幹完後,太婆又回到了客廳,續上壹杯水,接著品茶。
太婆小心翼翼的從兜裏拿出了那把舊鑰匙,瞇起眼睛仔細端詳著。
“這把鑰匙,好像在那見過”
太婆攥住鑰匙,想起了壹件事。
“唉,這不是老頭子那把小寶盒的鑰匙麽?”
太婆想起了這把鑰匙的來歷,當時就是因為這把鑰匙,太婆不止壹次和太公吵架,因為這把鑰匙,她開始懷疑太公有了相好的,每次讓太公把他的小寶盒打開,太公總是說鑰匙早就丟了,找來鎖匠,鎖匠說鎖太老,只能砸了,可是那小寶盒是自己出嫁時娘家的陪嫁禮,也是自己送給太公的物件,砸了怪可惜,於是便這樣不了了之了。
“好啊妳個死老頭子,鑰匙不在妳兜裏嗎?還騙我說丟了,我偏要看看小寶盒裏藏著什麽”
太婆直起身,攥緊了鑰匙,走到了太公的大衣櫃前,翻開了上面壓放的衣物,赫然出現了太公的小寶盒。
太婆有些緊張,她顫抖著從衣櫃裏拿出了小木盒,搖晃了幾下,木盒裏發出了“嘩啦啦”的響聲,太婆深吸壹口氣,顫巍巍的從兜裏掏出銅鑰匙,往鎖孔裏插去,可能太緊張,幾次對都沒對準。
正當太婆準備再壹次嘗試時,“叮咚”的門鈴聲響起,將太婆的精神拉回了現實。
“叮咚,叮咚”
門鈴聲響個不停“太婆,開門啊!我是雪兒。”
“唉,唉,馬上就來”
太婆想起重孫女要來接她這壹茬兒了。
可是這個盒子怎麽辦啊,這裏面應該有秘密,說不定就是關於老頭子那個相好的,可不能給孩子看到,太婆靈機壹動,把剛疊好的那件夾克取了出來,展開,將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放進夾克裏,又輕輕疊上,邊疊邊沖外面喊道“馬上就來啊,等壹會兒”
疊完後,將這壹摞東西裝進了塑料袋裏,然後將鑰匙揣進胸前的口袋。緩緩走出房間,打開了門。
“太婆,怎麽這麽慢啊”
“沒事沒事,收拾妳太公的衣服呢,這不帶幾件回去,留個念想”
“太婆,別想那麽多了,太公走了咱也要開開心心的過,不是麽”
太婆連連點頭,“走吧,走吧”
太婆拎著塑料袋,走出了房門,轉身看了壹眼房間,家具上都鍍了壹層夕陽的溫暖,太婆輕輕合上沈重的門,鑰匙在鎖頭裏轉動,輕輕鎖上了房間裏曾經的快樂和憂傷。
雪兒和太婆都壹言不發的走下了樓梯。
“看,天邊的夕陽真美啊”,雪兒說這話時夕陽正映在太婆蒼老的臉頰上。
太婆坐上了雪兒的車。
“到家了!小雞燉蘑菇,還有太婆最愛吃的炸小黃魚兒做好了嗎,太後要用膳了”雪兒壹進家門就沖男友風風火火的嚷。
太婆拎著塑料袋,走進房間,把塑料袋放進了大衣櫃裏。
壹家人有說有笑地吃著晚飯,無論怎樣,生活還得繼續。
飯後,太婆忙活了壹會兒,看了會連續劇就早早回房休息。她心裏依然惦記著那個小木盒,壹進房間,太婆就將門合上,徑自走向衣櫃,拿出塑料袋,把夾克小心翼翼的展開,取出小木盒,將小木盒平放在床上。
“唉,鑰匙呢?”太婆忘記了鑰匙在哪了,太婆著急的挨個口袋找,找了好半天才發現鑰匙在胸前的口袋裏。
太婆將臺燈挪近了點,燈光剛好照在盒子上,折騰了這麽久,秘密終於要揭開。
鑰匙緩慢的插進了鎖孔,旋轉,鎖孔中傳來彈簧壓縮的聲音,“哢噠”鎖打開了。
太婆輕輕的掀起盒蓋,壹股淡淡的花香散發出來。
太婆最先看到的是盒子裏的壹些小玻璃珠。
“這個我知道”太婆拿起壹顆在燈光下瞧著,這不是我給老頭子的定情信物麽,太婆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盒子裏的東西真的很多,有小玩具,硬幣,摘抄的笑話。
“敢情這是老頭的小寶盒啊”太婆邊看著摘抄本邊自言自語道“他這壹輩子,也就會講這幾個笑話”
“嘿,這個小老頭”太婆從盒子裏拿出了壹枚精致的郵票。這枚郵票是老頭兒的寶貝,那是太婆還是姑娘時幾番死纏爛打才要到手,想照著那上面的花鳥兒繡對枕頭,沒想到沒過幾天找不著了,原來又被老頭子順走了啊。
天已經晚了,太婆早沒了困意,饒有興致的翻看著小寶盒裏的小物件,追憶著過往生活中的壹幕幕。
翻到最後,太婆摸著壹個精致的小綢布包,她竟然從來沒瞧見過。展開布包,裏面包著壹張手畫的地圖,壹張名片,壹個透明的塑料包,裏面裝著許多小顆粒,花香味就是從這裏面發出來的,仔細看,感覺這好像是種子之類的東西,這個香味真好聞,太婆不由的深吸了幾口氣。
太婆又翻了翻盒子,盒子裏其他的東西她都見過,就只有面前的這壹個小綢布包裏的三件兒,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不停的擺弄著小布包。
太婆突然拿起了名片,名片上赫然寫著“周雯”
太婆不知道那個與太公有瓜葛的女人的名字,但看到這名片,太婆知道“雯雯,雯雯,原來是這兩個字,敢情還真有這回事啊,死老頭子真不安生”太婆氣不打壹處來。
太婆攥著名片,與其說攥著,其實已經揉成了壹團兒。
過了好壹會兒,太婆重新展開名片,壹行字寫著“青青花圃”。太婆感覺有塊石頭壓在胸口上,有些透不過氣。
壹夜的輾轉,太婆的氣雖然消了,但頭腦混沌又疼痛。
“這是何苦喲”太婆自我安慰“慪了壹輩子氣,人走如燈滅,還跟死老頭子計較個啥呀”
早上重孫女兒雪兒見太婆睡著,沒有驚動,忙店上的生意去了。
若大的房間,太婆壹個人空落落的。
太婆梳洗停當,喝了碗小米粥,開始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喝茶。
喝早茶和下午茶,這是太婆和太公慢慢學成的習慣,太公的泥壺結了厚厚的茶幹,太婆要洗,太公惱,說洗掉了茶幹那壺就沒了茶香。太婆不信,太婆趁太公不在家,還真試過,太公的泥壺不放茶葉,開水倒進去,真的有茶香飄散出來。
現在太公不在了,太公的泥壺捧在太婆的手上,顯得大而沈重,太婆放了很多茶也沒品出太公泡出的茶香。
日子在太婆的泥壺中如煙消散。
沒了太公和太婆爭吵,太婆說“日子不叫個日子哩,人咋就天天晃晃惚惚,腳後跟不著地似的,怕是老頭子喚我去和他作伴呢”
“太婆盡瞎說,太公才不希望妳去呢,嫌您吵,他老壹個人到處轉遊多自在,您人間的福還沒享夠,閹王小鬼不會收”雪兒勸。
太婆的精神壹天不如壹天,雪兒看著越發心疼,心想“太婆怕是不行了”
“老頭子咋不回來看看”
太婆精神不好的時候壹遍遍叨念太公,她希望去天堂的路上有太公的陪伴。
太婆抓住重孫女兒的手時,兩行混濁的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妳太公真的把太婆給忘嘍,我盼呀,這麽長時間他不托夢給我”
“是呀,太婆,妳可不能這麽走了,太公沒有托夢,說明他不答應您就這樣見他,您還沒看到重孫女穿上婚紗呢,您的心願還沒了呢”
“心願?”太婆的眼睛突然明亮起來,她要雪兒扶她坐起來,說想喝幾口小米粥,雪兒趕緊吩咐男友去煮。
太婆喝了小米粥後,人忽然就精神了壹大截。
她趁準重孫女婿不在的時候,叫雪兒拿出太公的小寶盒。
“太婆,我咋從來沒見您還有個古董?”
“啥古董,這是我的陪嫁,妳太公當家說得算,當年我就把這小木盒又給了他,裝個值錢東西管個帳啥的”
“裏面有啥金銀珠寶”
太婆“哧”地笑了,笑起的皺紋象壹朵花。
“金銀沒有,有珠兒有寶兒”太婆可愛得象個孩子般壹壹展示小木盒裏的物件。看得重孫女壹臉的驚奇,她怎麽也沒想到小木盒裏裝的是兩個老人壹生的故事和回憶,感慨不已。
太婆顫抖地摸出那個紅綢子布包,緩緩展開,又從塑料包捏出幾棵籽問重孫女“幫太婆看看是個啥東西”
雪兒聞了聞,越發好奇地問“太婆,您怎麽會有這個,我去過法國普羅望斯,這就是那裏最美的壹種花叫薰衣草啊,可美了,可香了,開著紫藍色的小花,普羅望斯的薰衣草那叫壹個壯觀,壹望無際,它還有壹個美麗的愛情傳說,這種花代表了愛與承諾”雪兒講得滔滔不絕。
重孫女兒的話象針壹樣刺痛了太婆脆弱的神經,太婆攫爍的眼神開始渾濁不清,許久,太婆把壹張皺巴巴的明片放到重孫女的掌心,“幫我找找這個叫雯雯的,我想見她最後壹面。
雪兒照著明片的地址果然找到了青青花圃,也見到了周雯,壹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人,根本不是太婆口中講的什麽“老姊妹”。
青青花圃地處城郊結合處,幾畝塑料大棚裏種植著各種各樣草本木本植物,邊上有三間平房。
周雯見雪兒進來問她“是不是周經理”時就知道是打電話約她見面的姑娘,她把整理好的壹批花裝進三輪車,於是放下手上的活,把雪兒請進屋裏。
周雯的房間很整潔,陽光從蕾絲窗簾灑在碎花床罩上,壹朵朵小花溫暖地開著幹凈美麗帶著香草氣息般,床頭書櫃上擺著透明的玻璃瓶,每個玻璃瓶都貼著標簽,裝著種子,寫字桌上有壹臺電腦和各類植物書籍。
您的花圃規模挺大,怎麽沒有園工?雪兒問
小本經營,自己在做,老公在外忙呢,有時雙休女兒過來幫忙。
您女兒多大了?
16了在讀高壹。
那您?
我快40了。雯雯笑意中透出幾分羞色。
看您也就30,太出乎預料了,我29還單著呢,妳看妳女兒都16了,唉!是不是整天侍弄花呀草的就會象花壹樣漂亮,妳看妳多漂亮年輕啊?我叫妳雯雯姐吧。
雪兒說話連珠炮地似,雯雯倒喜歡這姑娘的直爽應下了這個妹妹。
妳不會是太挑剔了吧,29也不小了,妳父母不催妳嗎?
他們在國外,管不著我,我和我太婆住。
妳還真是個孝順姑娘,現在的年輕人大都不願和老人住壹起,生活習慣、觀念不同,很難相處的。
我是我太婆帶大的,我太婆喜歡孩子,今年93了,我太公95了剛去逝不久。
真是壹對長壽的老人。
對了,雯雯姐我太公有妳的名片,妳們以前認識吧。
妳太公?
我太公叫高子良。
哦,高老爺子?當然認識。
雪兒從雯雯那裏知道,原來太公十二歲的時候和剛出生的雯雯媽因兩家的世交訂下了娃娃親,等太公長成人後懂得情愛的時候,他只喜歡和他從小玩到大的太婆,非她不娶,後來太婆家回遷到南方,太公和家裏鬧翻了自己退了婚去找太婆,固執的太公提出要麽私奔要麽入贅做人家的上門女婿,逼得太婆家為顧及名聲還是接納了這個上門女婿。
雯雯媽被退了婚,對於家族來說是件恥辱事,那時小,不懂事還拖著鼻涕要找子良哥陪著玩被父親狠狠打壹頓,長大了才知道退婚意味著她許配給子良哥,子良哥卻休了她。往日舊習,被退婚的姑娘由此壞了名聲,遠親近鄰的都不願意給提親,雯雯媽就成了老姑娘,後來家裏的光景不好父親得嘮病去世了,小腳母親不久也離世。雯雯媽年紀越來越大被哥嫂說給了壹個外鄉來的跛子木匠,四十多歲生下雯雯就難產死了,剩下跛子拉扯個孩子過得十分艱難。
太公帶著太婆回到老家縣城生活時,他打聽到雯雯媽的事,心裏十分愧疚,他想他若當初娶了雯雯媽也許雯雯媽不會落此慘境。太公無法消除內心的愧疚,暗自關註著雯雯,有空就來看跛子木匠,跛子木匠從雯雯媽口中知道些許事情,但他從來沒有怪罪太公什麽,跛子臨終時,托太公照顧他女兒,說這孩子可憐,打小就沒見到自己的媽。
雯雯是個要強的姑娘,十幾年下來,園林的生意做得有模有樣,太公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要出資幫助雯雯,雯雯沒有接受,讓他把錢留著養老。
三年前,太公覺著自己身體越來越不行,他就用積攢的錢在老家盤下壹塊地,蓋上三間寬敞的大瓦房,自己還沒計了壹個花園,外面的田請雯雯兩口子打理,壹年兩萬元做為工錢。
雯雯說,別人都栽樹或種地,什麽來錢搞什麽,老人家卻只讓種花,院落裏的小花園是他自己設計的,我老公把老爺子給的工錢也都投進去幫助請工人種花和護理,這不,我老公又去待弄園子去了。高老爺子上個月還去過他的花園呢,還說趕不上種油菜了,說老太太喜歡油菜花,今年7月份就把老太太接過去住,看薰衣草呢,怎麽老爺子沒等到花開就沒了呢。
雯雯啜泣著,老爺子留過壹個電話,但說他耳朵不好不常用,也不讓我打,平時他都會壹個月上我這來壹次,我老公帶他去花園。我們覺著這老爺子這麽大年紀也沒個親人照料總是獨來獨往,很是古怪,問他壹些家裏情況,他也吱吱唔唔不講,有時聊聊老太太,他說老太太壹輩子最喜歡花。這不有壹個多月沒來了,薰衣草就要開花了,鄉裏有人聯系要搞農家樂,還要納入旅遊觀光點,要談合作的事,我們也當不了家呀,我老公打了幾次電話,壹直關機,我還正擔心著呢,畢竟老人家上了年紀。
從花圃回來,雪兒的心裏象壓著壹塊石頭。她知道太公致死還背負著深深的自責,太公用盡最大的氣力想給太婆壹座花園,實現太婆久久不能忘懷的念想,太公走時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壹句都沒說出來。
雪兒沒有和太婆說起她找到雯雯的事,說最近工作太忙,沒時間去,只是查到了聯系方式並通了電話,說雯雯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是經營植物園的。
太婆沒再追問雪兒什麽,精神明顯地好起來,收拾房間的時候還哼著小曲,喝過下午茶,時不時挪下樓看小區的花花草草。
回到家,雪兒問太婆怎麽樣,太婆說精神好著呢,就是最近總是夢著太公,我叫他他也不和我拉話自顧喝茶,我坐在椅子上,突然眼跟前兒的油菜花黃黃的,壹浪壹浪地晃悠著,那個美呀,我怎麽看怎麽象我小時候的老家……
最近,太婆壹陣陣犯糊塗,經常把現實和夢境攪在壹起。
雪兒和雯雯兩口子商量,雙休,她們把太婆接到了太公老屋那座花園裏住。
太婆坐在壹把老木椅上說,我昨天來過這地方,老頭子就坐在這把椅子上喝茶望著我笑哩,我和他拉話他不應聲,他指著田裏的油菜花說,妳看花開得正好哩……妳太公就是打那油菜花地的小路上走到我門口的,他求我爹應了婚事,跪在院子裏打都打不走,犟著哩。嘖嘖,這油菜花咋變成紫色的哩,太婆睜大的眼睛又瞇起來,哎喲真是好看吶。
雪兒緊緊握住太婆的手“太婆,您還記得我太公小寶盒裝的花籽嗎,您眼前這壹片田裏開著的花叫薰衣草,太公知道您喜歡花,這座花園是他送您的禮物啊。
太婆看著壹望無際的花,象絨毯鋪向天邊,風吹過處壹浪壹浪晃悠著,太婆緩緩地說太公來接我了。
太婆仙逝了,走時壹臉的幸福和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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