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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眠

王靜

姚局長坐奧迪車回家,瞇起雙眼像睡覺似的。

拐進了莫家弄,車停下,還不見動靜,司機小王問姚局長:“姚局,飲料我幫扛上吧!”“噢,不用,我自己來。”姚局長順手拿起身邊的漁桿,推開車門。

掏出鑰匙開門,偏偏塞不進鎖眼。姚局長只得放下可樂,壹把壹把地試,換了五、六次鑰匙,才找到樓梯門的鑰匙。

推開家門,姚太太迎上來,要接他的包。他不讓,直接走進了書房,順手帶上了門。姚太太想,今天他不餓?

晚飯後,姚局長看《焦點訪談》。這是他最喜歡的壹檔節目,播的又是他喜歡的內容——海濱市委書記跌倒在報業大廈。不知咋的,他卻拔到《湖南衛視》臺,看超女。他不是反感的超女嗎?

姚太太收拾好家務,坐下,看電視。見他瞇糊了雙眼。可待姚太太拔到濱海壹臺,音響傳來“我以人民宣判”的臺詞,姚局長爭大了眼,壹看右下角打的《至高利益》四個字,他壹把抓過遙控器,“叭”關掉了電視,說:“不早了,睡覺吧。”

“妳先睡,我再看壹會兒。”姚太太打開房間的電視,對姚局長說。這時,傳來警鈴聲,不知是電視裏的聲音,還是窗外的聲音,姚局長從衛生間竄來,沒好氣地問“妳還讓不讓我睡了?”又壹次“叭”關掉了電視。姚太太楞住了:哪兒來的邪火呢?

夜,靜悄悄。姚太太進入夢鄉。忽然,她尖叫:“不好了,起火,起火了。”叫醒才知原來是夢,可她還是聞到煙味。她見姚局長坐在被窩裏抽煙。“妳怎麽能坐在床上抽煙呢?多嗆人呀!”

“噢,噢……”他邊撚斷煙,邊挪被頭,躺下。

她沒睡意了。她擔心他的身體。他也沒睡意。雙方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後來,她感覺他推她壹下,還在輕聲地問:“妳睡著了嗎?”而她沒答應他。

爾後,有壹陣涼風掠過她的背,緊接著是蟋蟋索索的腳步聲。明白還要上班,他怎麽了?腳步聲遠去時,她也下床,躡手躡腳跟去。

書房的燈亮著。透過門縫,她見他正用打火機點煙,可大拇指撳了幾下,只有嚓嚓聲,不見火。換另壹個打火機,還是點不燃……好不容易點燃了煙,他猛吸壹口,下咽,又吸壹口,很久很久才吐出壹煙圈來。

實在太困,姚太太站不住,上床睡了。“當,當,當。”時鐘報點聲驚醒她,調轉頭見被窩還是空的。她推開書房的門,滿屋的煙霧繚繞,長短不壹的煙蒂堆成小山似的。

打那以後,姚局長做事心不在焉,看電視無精打采,連休息也心神不寧。姚太太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想到自己患糖尿病的痛苦,她想非要找到他的病因。聽人說黃酒能安神,姚太太每天溫上幾盅的五年陳釀,可姚局長也沒有酒趣。

壹個月以後,姚局長回家進門,見桌上沒擺飯菜,問:“老太婆,酒溫了嗎?”

“溫什麽酒嗎!我問妳,妳近來有什麽事瞞著我”

“瞞妳?沒有呀!”

“妳肯定有事瞞我。”

“啊呀,都老夫老妻了,我能瞞妳什麽?”

“快,吃飯吧,我餓了。”

“吃什麽飯,以後我們不用吃飯。”

“什麽話,我是鐵,飯是鋼,飯總要吃的吧!”

“妳不把事情說清楚,不吃飯。”姚太太狠狠地瞪了他壹眼,走向書房。

“妳,妳,妳怎麽撬我的抽屜?”

“妳的抽屜有秘密嗎?”

“沒有秘密,我,我不是說過了嗎。”

“沒有,那妳慌什麽,那妳為什麽睡不安,吃不香?妳過去,頭壹挨枕頭,就打呼嚕了。妳說,最近妳到底怎麽了?”姚太太步步追問。

“沒有呀,我跟說過多少次,我怎麽說妳才信呢?”

“沒有,那漁桿是怎麽回事?”

“漁桿?釣…釣魚呀……”

“釣魚?釣什麽魚?誰釣誰的魚?”姚太太壹改往日的溫柔,嗓門越來越響。

“啊喲,妳不會說輕壹些,漁桿是鐵蛋送的,以前舍不得用。現在我想明白,明天就…就釣魚去。”

“鐵蛋送的,他為什麽送妳這個。”姚太太邊說邊旋開桿子。

“啊喲,老婆妳不會弄,別弄了,給我吧…妳怎麽弄,要斷的!…要不我們先去吃,妳不能餓。把漁桿,給我…我們到對面的飯店去吃好嗎?”姚局長邊奪漁桿,邊打岔。

姚太太緊握漁桿,壹板壹眼地說:“我說過,今天不把漁桿的事說清楚,就不吃飯。”

漁桿掉下壹張銀行存單來,姚太太氣呼呼坐在搖椅上,指著他的鼻,嚷開了“姚建國,整整二百萬,我家全部家當還不值這些呢?妳真讓我開了眼界,說這是怎麽回事?”

“妳、妳非要問清楚幹嗎?”

“我不問,我就睡不安寧。”姚太太再壹次提高嗓門。

“妳別發火,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嗎?妳想想,明年我就要從局長位置退居二線,人走茶涼,我難道不為家裏想想嗎?”姚局長壹臉的無奈,坐在沙發扶手上,板起手指說:“兒子的駕照考了四年,媳婦也成了本本族,我們得替他們買車吧,買車沒二十能行嗎?若將來他們有孩子,衣服、零食,還是上寄宿學校,做爺爺奶奶的我們能壹毛不拔嗎?還有我們商定,退休後,我們好好去全國各地遊遊,要圓妳的法國夢,我多想陪妳壹起,可是,樣樣要錢,件件要錢,我那死工資,怎能生出那麽多錢?”

“妳自己睡不好覺,現在,我也睡不好了。我問妳,這到底是哪兒來的?”

“妳問那麽多幹啥?把它藏好。我們吃飯去,妳的病不能餓。”

“我已經不餓了,平白無故來這麽多錢,誰的?”

“妳收起就是了。”

“我不要不明不白的錢。”

“到此為止,妳知道就行了,妳不用怕,妳還怕錢?”

“我不用怕?那妳怕什麽?海濱書記出事焦點訪談妳怕看了,反腐倡廉的電視劇妳怕看了,連警鈴響妳都在發抖……妳為何怕這些?我看妳怕了。”

“過去,我在單位,都替別人著想,眼看著,我要退居二線了,我就要替我……替我們這個家著想……著想壹回。煩比怕還難受,兒子、孫子,都要來煩……”

“我怕,妳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靠誰?”

“這筆錢還靠不住?”

“我已經告訴兒子、兒媳,今晚,在家吃飯,老頭子呀,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可受不了。我想睡個安穩覺,我怕妳被人家釣去了。”

縣長妻子之死

鐘壹凡

壹個雙休日的下午,縣長和其妻子等家人,圍坐壹起,正欣賞電視劇《西遊記》中(三打白骨精),正看得入神時,突然間縣長的妻子病了。腹痛!

於是,壹家人顧不上關電視。圍著這位家長――縣長太太,忙碌起來,緊張起來。

“妳生什麽病?哪裏痛?”縣長問老婆。

縣長的妻子痛得說不出話來,使盡了平生之力才說了兩個字:“醫院。”

縣長開始發號施令:“快打電話,叫單位小汽車!”

女兒抓起電話,“餵餵”地叫著,沒有人來接。

“再打!不斷地打!”

兒子說:“我騎摩托車去叫車!”

“電話占線,打不通!”

“爸!我去叫出租車送媽媽上醫院吧?”

“不行!妳媽媽的身份哪能去坐出租車!”

“快!快!”縣長太太又十分費力地、好不容易地吐出了兩個字。

“快!快!快打電話!”縣長大聲地喊。

“怎麽快呀,電話就是打不通。”

“廢物!真是個廢物!我來打!”縣長從女兒手中奪過話筒,打了足足十分鐘,也足足罵了十分鐘,電話就是打不通,最後氣惱地把電話筒摔了。

“還是我騎摩托車去壹趟吧,反正路不遠,很快就回來。”

“不!非他們自己來不可!”縣長命令女兒,“妳來。繼續打!”

“還是叫出租車吧,出租車很快的,也不貴呀!”

“不行!妳媽的身份哪能坐出租車上醫院!”

“出租車!出租車!”病人自己要求。

他對老婆瞪眼,訓斥道:“胡言亂語!妳坐出租車這像什麽話!”

“哎呀!哎喲!”病人倒在沙發上,手指著丈夫,不知是批評的意思還是有其它別的意思。

兒子急昏了:“現在當務之急是送媽媽去醫院”。還自告奮勇說:“那我背著媽媽去醫院!”

“這更不像話!”

女兒摔了電話,慎怒起來:“爸!不像話的是妳自己,十足壹個官老爺!”

“好!妳罵,妳敢罵我!”這時,他倒忘了老婆的病,跟女兒吵了起來。

他又罵又鬧,大吼大叫,突出了自己和女兒的沖突,忘了老婆的病最緊要。

女兒撅起嘴,靠在放電話機的沙發茶幾邊不再動彈。

他又指令兒子:“妳打呀!她不打妳打呀!”兒子不動,鐵青著臉說:“妳只知道擺官架子,***產黨的事都壞在像妳這種人手裏!”

“哦,兔崽子,妳給我上上綱上線哇!妳敢這樣對我說話?真是沒有良心呵!”

“瘋了!瘋了!”女兒壹邊叫著,壹邊向外跑出去。

“好呀!好嘛!妳這小x丫子的對象是怎麽當上科長的呵!要是沒有我,妳想都不用想?”

兒子壹躲腳,壹揮拳,跟著妹妹向屋外走出去。

“哎呀!哎喲!”病人壹頭冷汗,坐在沙發上痙攣。

“哦!這就是妳的好兒子啊!這就是妳的好女兒啊!都是妳平時寵愛的結果。”他又跟老婆鬧了起來,“他們就這樣對待父母呀!哦嗬嗬……”他火冒三丈,竟用拳頭重重地捶在沙發的茶幾上。

“哎呀!哎喲!”病人痛苦難忍。

突然間,兒子和女兒又壹齊沖了進來,壹言不發,臉色鐵青,壹個扶起媽媽,壹個要背媽媽去醫院。

他強壓住自己的氣頭,驚問:“妳們倆要幹什麽?”

“妳不用管!”兒子和女兒異口同聲地說。

他跟兒子女兒發脾氣:“我算個什麽人呵!管不了妳們這些孽種,也管不了我的老婆嗎?”

“妳管什麽!”兒子暴怒,吼叫聲能震破房頂,“耽誤了媽媽的病,妳……妳……妳要……”

兒子女兒不由分說,把他推倒在沙發上,扶起媽媽,強行背走了媽媽。

於是,他愈發歇斯底裏地大喊起來

兒子女兒倆壹起出去,又去叫出租車。

他追出來,叫罵道:“好狠心呵,妳們這壹對兔嵬子!讓妳們媽媽坐出租車”

兒子女兒不理他,壹個勁地往外走去。

他又跑回屋,又去打電話,又去罵司機。

兒子女兒把媽媽扶進出租車上,駕駛員正準備開車。

這時,縣裏的小汽車到了,他堅決命令,要將老婆移到小汽車裏。

“算了!算了!別……”老婆有氣無力地說。

依照他的意誌,縣長太太終於被弄進了小汽車,終於被小汽車送到了縣醫院急診室。而此時,病人已經雙眼緊閉、氣息奄奄。醫生們急查、急救,心跳停止、瞳孔放大、病人死亡……

“急性闌尾炎。”醫生說,“常見病。只可惜晚來了幾十分鐘。哪怕早來半小時,也不至於這樣。怎麽會耽誤呢?醫院不是離妳們家很近的嘛!……”

驚心的子彈殼

陸峰是益州市的副市長,這天他連續開了好幾個會,從上午八點多直到將近壹點才出了會議室。回到辦公室,秘書說壹位姓齊的先生在這裏等了他兩個多小時,壹直沒等到他,就不高興地走了。“臨走他壹定要我把這個轉交給妳。”秘書遞過壹只信封。

陸峰接過信封,疲憊地坐下,從信封裏掏出壹團紙,打開紙裏面裹著壹件東西,陸峰不禁“騰”地又站了起來:這是壹個小小的子彈殼!

陸峰的心“通通”猛跳,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分明是在恐嚇他呀!是誰膽子這麽大,竟然來政府大樓送這種東西?他想起剛才秘書說是位姓齊的先生。“齊大頭!”陸峰幾乎是馬上就斷定了,壹定是他!

這齊大頭是“四海建築公司”的老板。最近益州市有壹項大工程要上馬,兩年後省運動會在益州設立分會場,益州要建壹座現代化的體育館用以承辦。建築商們都認定這個政府工程利益豐厚,所以不約而同地圍上來想從中分壹杯羹。主管建設的陸峰成了他們***同“攻克”的目標,都想打通他這道“關節”將體育館工程爭到手。齊大頭更是上竄下跳,用盡各種招數企圖將陸峰“拿下”。但陸峰已經明確地告訴齊大頭,體育館工程采取嚴格考察並公開招標的方式選擇建築單位,他的“四海建築公司”無論從規模還是技術標準都達不到修建體育館的資質,讓他不要枉費心機了。看來這小子是惱羞成怒了,多次碰壁後見軟的不行要來硬的,用子彈殼“警告”壹下,企圖逼迫陸峰“就範”。

陸峰想馬上報案,但轉念壹想,僅憑這個小小的子彈殼也說明不了什麽,他就撥通了齊大頭的電話,氣呼呼地問:“妳到底想幹什麽?”

那端的齊大頭爽朗地笑起來:“妹夫不愧是市長呀,本想瞞著妳,還是被妳知道了。怎麽,是我外甥小攀立場不堅定被妳屈打成招了吧!妳可別怪孩子,是我讓他別告訴妳的。”

齊大頭的話令陸峰壹頭霧水。小攀是陸峰的兒子,正上高中。齊大頭和文慧同是興河鎮的,是已經很遠房的本家。齊大頭抓住這點關系,壹直稱陸峰妹夫。陸峰不知這裏為什麽又摻上了小攀,他更著急了,問齊大頭讓小攀瞞著他什麽事。齊大頭說他聽說小攀想出國去讀書,就“贊助”了三十萬給小攀並答應幫他辦理出國手續。

聽到這裏,陸峰只覺得火往上撞,才十七歲的兒子竟然壹下子收了別人三十萬元!“妹夫妳別上火,我這麽做純粹是當舅舅的心疼外甥,和工程的事壹點關系也沒有,那體育館就是不讓我蓋我也給孩子出這筆錢,誰讓我是他舅呢。”齊大頭油滑地為自己“辯解”。

陸峰怒不可遏:“妳拿孩子當籌碼企圖做權錢交易,太卑鄙了!”說完他“啪”地掛斷了電話。

陸峰的心亂成壹團,兒子小攀是他心中的壹個痛,他離婚時小攀才十歲,被前妻齊文慧帶走了,陸峰再婚後幾年間和他們母子斷絕了來往,連該他付兒子的生活費都是他按時打到齊文慧的銀行卡上。直到前年陸峰再次離婚後,齊文慧因做生意總沒時間管兒子,才讓陸峰和兒子重新接觸。不過兒子和他沒什麽感情,就是在他這裏住也從不主動和他說話。兒子的叛逆讓身為副市長的陸峰傷透了腦筋,但又無可奈何。這次兒子背著他要出國上學,並收了齊大頭三十萬元,憑他對文慧的了解可以肯定她也被瞞著,不然她是不會讓兒子這樣胡來的。這肯定是小攀自作主張企圖“先斬後奏”。陸峰馬上打小攀的手機想核實壹下,可小攀壹聽他的口氣很嚴肅,就說自己有事,不等他再開口就掛斷了電話,再打已經關機了。兒子的舉動可以證實他在隱瞞著什麽,陸峰的心揪成了壹團。

下午開會的時間又到了,陸峰正要出去,壹眼看到桌上的那個子彈殼。這才想起光顧了問小攀的事,都忘了問這是不是齊大頭拿來的,他把彈殼又放到信封裏塞到口袋中出去了。

下班後又有應酬,直到天黑了陸峰才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了酒桌。他撥小攀的手機仍然關機,就回家看兒子在沒在家。巧得很小攀正在家,可他收拾了壹袋東西正要離開,陸峰再晚回來壹步就又和他失之交臂了。

陸峰攔住小攀,問他是不是收了齊大頭三十萬元,小攀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冷冷地說:“妳不用怕,這錢不用妳還,算我借他的,我出國後打工掙錢還他!”

陸峰氣得頭簡直要炸了:“妳這是受賄,等於拿我的腦袋在做交易妳知道嗎?”

“妳不就是怕妳的官位坐不穩嗎,我早明白,在妳眼中頭上那頂官帽子比什麽都重要。”小攀仍不福氣,忿忿地說:“妳和我媽壹個忙著撈權壹個忙著撈錢,誰用心關心關心我?既然這樣我離開妳們倒全清凈了!”

陸峰壹時語塞,原來兒子是這樣失落,他認為在父母心目中沒有他的位置,所以才想出國去遠離他們。陸峰和小攀這些年從沒有溝通過,所以也不知該怎樣對他解釋,只好說:“這是我們大人的事,妳不懂。”

“我怎麽不懂?我明白妳這輩子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能往上爬,當初妳和我媽結婚不就是因為我姥爺是興河鎮的鎮長,妳可以借他當靠山達到飛黃騰達的目的嗎!”

“啪”陸峰壹巴掌打在小攀臉上,這個十幾歲的孩子想法怎麽這樣復雜,簡直可以說心理陰暗,他實在聽不下去了,氣得渾身發抖。

小攀捂著被打疼的臉,含著淚恨恨地盯了爸爸壹眼,壹轉身跑出了屋。陸峰也沒想到自己會出手打他,楞了壹下追了出去。

小攀沖下樓梯,差點和壹個人撞在壹起,這人壹把拉住他,小攀壹看,這是他的外公齊天野,他叫了壹聲姥爺委屈地哭出聲來。

陸峰正追出來,齊天野怒氣沖沖地問他為什麽要打孩子,陸峰讓他拉上小攀回屋去談。

幾個人進了屋,陸峰把小攀收了齊大頭三十萬元錢的事告訴了齊天野。齊天野聽著聽著眉頭豎起來,瞪著小攀問這是不是真的,小攀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該打,不光妳爸爸該打妳,我還得打妳!”齊天野擡起手拍了小攀壹巴掌。小攀身體晃了晃,不解地望著壹直疼愛他從沒打過他的外公。

“我拿去的子彈殼妳看到了嗎?”齊天野問陸峰。“怎麽,那子彈殼是妳拿去的?”陸峰從口袋中掏出那個信封,拿出裏面的子彈殼。也難怪,自從他和齊文慧離婚後,只有過年他去看看這位前嶽父,平時基本不來往,他想不到齊天野會去他辦公室找他。“爸爸,妳送去這麽個子彈殼幹什麽?”他不解地問。

“這可不是普通的子彈殼。”齊天野拿起那個子彈殼說:“妳們都知道劉青山、張子善吧。”

陸峰點點頭:“當然知道,這兩個是新中國最早處死的貪汙犯。”小攀也說知道:“書上說他們是開國功臣,因為貪汙工程款,毛主席下命令把他們槍斃了。”

“沒錯!”齊天野指著手心上那個子彈殼:“這就是槍斃劉青山那枚子彈的殼!”

“啊!”陸峰和小攀都吃驚得張大嘴巴,死死地盯著齊天野手中那個小小的子彈殼,果然可以看出已經是多年前的東西了。

齊天野告訴他們,他的父親年輕時在公安局做警察,1952年2月10日參與了在保定東關大校場處決劉青山、張子善的行動,行刑後他和另壹位戰士各自拾回了壹枚子彈殼。他拿到的是槍斃劉青山的那枚,壹直保存了好多年,直到近三十年後兒子齊天野參加工作當了幹部,年近六旬的他才將這枚子彈殼送給兒子,告誡他壹定要吸取教訓,戒貪戒腐,千萬不能步劉、張後塵因貪喪命。

“有這枚子彈殼‘鎮’著,我時時刻刻不忘老父親的叮囑,為官三十余載從不敢伸出貪手。”齊天野說。他今天早晨去參加壹個本家孫子的婚禮,聽齊大頭吹噓他用三十萬將陸峰“壹舉拿下”,馬上可以獲得體育館工程的建築權了。齊天野壹聽怒火沖天,連飯都沒吃當即進城來到市政府找陸峰要問個究竟。可陸峰壹直在開會,齊天野認為他在躲著不見,就把那枚子彈殼讓秘書轉交陸峰,生氣地走了。回去後他思前想後還是不想袖手旁觀,雖說陸峰和他女兒離婚了,他就是以壹個老幹部的身份也不想眼睜睜地看陸峰壹個很有前途的年輕幹部就這樣毀在貪欲上。於是他再次進城到家來找陸峰,正趕上陸峰和小攀父子倆鬧得不愉快。齊天野這才了解真相,原來收齊大頭錢的不是陸峰而是小攀。

齊天野對小攀講了五十多年前那場震驚世界的“處決貪汙犯劉青山、張子善壹案”的詳細經過。最後問:“妳知道主審人對劉青山宣布開除他黨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決定時,劉青山說了什麽嗎?”

小攀迷茫地搖了搖頭。

“劉青山問,他被正法後他的孩子們怎麽辦。”齊天野說。小攀聽了不禁身體壹抖。貪官在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時心裏最牽掛的是自己的孩子。

“劉青山觸犯國法罪有應得,他死後留下三個都不滿十歲的孩子,他們這壹輩子活在壹個貪汙犯爸爸的陰影下,可想而知該有多難呀!”齊天野對陸峰說:“所以說不貪不腐不僅僅是為官者最基本的修養,也是為自己的家人、為自己的後人壹個交代!”

陸峰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壹向以清廉為官為信條拒貪拒腐。“妳們都不知道,我再次離婚就因為她總幹涉我的工作,還背著我收別人的財物,我們才出現隔膜最終導致分道揚鑣的。在這方面文慧就做得很好,她從不影響我的工作,更不會接受來路不明的財物。只是我們兩人個性都很強,所以才矛盾不斷導致離婚的。”

小攀聽爸爸這樣說,才明白自己壹直心懷不滿的爸爸其實也有苦衷。他低下頭對爸爸說:“我馬上把錢還回去,以後保證不再給妳添麻煩了。”

可小攀撥齊大頭的電話卻提示關機了,齊天野說他明白了就好,明天再還錢也不遲。他把那枚子彈殼又收起來,陸峰想讓齊天野把這枚意義非凡的子彈殼送給他,讓它時刻監督自己不要滑向貪汙腐敗的深淵。可齊天野卻意味深長地表示這子彈殼雖小,也算是家傳的東西了,就是送也只能送給自己的親人。陸峰有些失落。

幾個人壹起出去吃飯,其間齊天野談到文慧離婚後忙於做生意,壹直沒有再婚,生活得很累。陸峰嘆了壹口氣,滿臉無奈。

天還沒亮,陸峰就被電話鈴聲驚醒了。原來市裏壹處住宅小區出現坍塌,造成多人死傷。

陸峰趕緊起床開車趕到事故現場,市裏主要領導和公安消防等部門負責人都趕到了現場辦公。

這是壹處剛投入使用不久的住宅小區,其中壹幢六層樓房整體坍塌,十幾家住戶被埋。經過緊急搶救,傷亡的三十多人都從廢墟裏搶救出來被送到了醫院。

經調查這處住宅小區的建築單位正是齊大頭的“四海公司”,公安局馬上布置警力抓捕齊大頭,在高速公路上將正欲潛逃的齊大頭抓捕歸案了。

陸峰的心十分復雜,齊大頭被抓後,圍繞他承包的工程壹定會牽扯暴露出不少涉嫌權錢交易的非法內幕。盡管出事的小區和陸峰沒有任何關系,但追查起來齊大頭送給小攀三十萬元的事肯定會大白於天下,這下陸峰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就差幾個小時,天壹亮小攀就準備把錢去退給齊大頭,可偏偏這麽巧,在這關鍵時刻發生了這場事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來只要沾上這個“貪”字,就是不死也讓人扒層皮。陸峰決定去檢察院說清這件事,至於如何處置他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時小攀來了,他見爸爸愁眉苦臉壹根接壹根吸煙的痛苦樣子,深感內疚。因為自己的幼稚與無知給爸爸造成了難以解決的麻煩,很有可能會永遠葬送他的前途。小攀要去找齊大頭,講清所有的錯都是因為他,不要賴到爸爸頭上。

陸峰攔住小攀,告訴他現在只能越描越黑,大罪在身的齊大頭自知沒有好下場,巴不得拉上別人給自己“墊背”,怎麽會輕易放過他呢。可小攀為了給爸爸洗清,執意要去,陸峰無奈只得帶他兩人壹起來到看守所。

齊大頭正被拘留,不允許隨便探視,還好陸峰是市政府此案專項調查小組的成員,才被獲準進去探視。

齊大頭壹見陸峰迎頭就說:“要不是文慧,妳現在也跟我壹樣被關在這裏了。”這話令陸峰不禁壹抖,看來齊大頭早預謀拉上他給自己“墊背”了。

“我活不成,誰他媽也甭想好受,那些吃了我的拿了我的,我讓他們怎麽吃進去就怎麽吐出來!”齊大頭咬牙切齒陰陽怪氣地說,他的話讓陸峰渾身發冷。

“不過我想拉妳是拉不上了。”齊大頭告訴陸峰,昨天文慧從父親口中聽到小攀收了齊大頭三十萬元錢,馬上找到齊大頭,當即拿出三十萬元還給他,並正顏厲色地警告他,以後有事盡管去找陸峰,再對孩子使“陰招”她就不客氣了。

陸峰的心由緊張壹下子轉成了狂喜,他感覺身上壓著的壹塊巨石壹下子卸了下去,出奇地輕松,幾乎是飄出了門。外面急得正踱步的小攀迎上來問他齊大頭說什麽了,陸峰顧不上回答,拉上兒子說:“走,咱們馬上去見妳媽媽。”小攀盡管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從爸爸轉憂為喜的神情中已經感覺到事情有了好的轉機。

陸峰帶小攀來到齊天野家,壹見齊天野就迫不及待地說:“爸爸,我想好了,我要馬上和文慧復婚,妳壹定要幫我這個忙!”

齊天野早就想讓女兒和陸峰復婚了,現在好不容易由陸峰親口說出來他當然十分高興,連連點頭說壹定做文慧的工作讓她答應復婚,他又拿出那枚子彈殼交給陸峰:“現在我們又是親人了,我決定把它傳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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