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由於我們文化底蘊,專業水平和思維模式的原因,很多經典小說,我們讀得到的東西實在是只能停留在表層。而這本《小說課》則帶給我們不壹樣的認知,作者畢飛宇在這本書中以自己獨特的視角深刻剖析了諸如《紅樓夢》、《水滸》、《聊齋誌異》、《項鏈》等中外經典作品。經畢先生的壹番分析、論證,讀者會有壹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小說原來可以這樣讀,小說原來還隱藏著這麽多需要深入思考才能讀出的東西。
在《紅樓夢》和《水滸》裏,畢飛宇讀出了邏輯與反邏輯。以《水滸》林沖夜奔為例,從:“白虎堂、野豬林、牢城營、草料場、雪、風、石頭、逃亡的失敗、再到柴進指路,林沖壹步壹步地、按照小說的內部邏輯、自己“走”到梁山上去了。”而《紅樓夢》 中,曹雪芹依仗的卻是反邏輯。生活邏輯明明是這樣的,曹雪芹偏偏不按照生活邏輯去出牌。因為失去了邏輯,曹雪芹在《紅樓夢》裏給我們留下了壹大片壹大片的“飛白”。這些“飛白”構成了壹種驚悚的、浩瀚的美,也給我們構成了極大的閱讀障礙。
在《項鏈》裏,作者則讀出了忠誠和契約精神。也就是壹個人、壹個公民、壹個家庭,對社會的基礎性價值——契約精神的無限忠誠。《項鏈》裏的契約精神其實很簡單,那便是借了東西壹定要還。小說中路瓦賽先生和他的太太馬蒂爾德用十年的時間履行了契約。莫泊桑在小說中挖苦、諷刺路瓦賽夫婦,但莫泊桑絲毫也沒有懷疑路瓦賽夫婦踐約的決心與行為。在契約社會裏,對壹個“正常”的人來說,契約精神已不再是壹種高高在上的國家意識形態,而是公民心理上的壹個常識,是公民行為上的壹個準則。它既是公民的底線,也是生活的底線。這個底線不可逾越。
畢飛宇還在這本小冊子裏回答了“好的小說語言是怎樣的?”這壹問題,他說:“現在我們看到了,好的小說語言有時候和語言的修辭無關,它就是大白話。好的小說語言就這樣:有它,妳不壹定覺得它有多美妙,沒有它,天立即就塌下來了。只有出色的作家才能寫出這樣的語言。”可謂精辟!
關於對小說是否過度解讀的問題,畢飛宇則這樣回答:“我真正想說的是另壹件事,壹個真實的小故事。就在前幾天,壹位朋友看了我在《鐘山》上的專欄,特地給我打來了壹個電話。他問了我這樣壹個問題:妳把別人的小說分析得那麽仔細,雖然聽上去蠻有道理,但是,妳怎麽知道作者是怎麽想的?妳確定作者這樣寫就壹定是這樣想的麽?我不確定。作者是怎麽想的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我不關心作者,我只是閱讀文本。為了證明我的觀點,我補充說,——我也是寫小說的,每年都有許多論文在研究我的作品,如果那些論文只是證明“畢飛宇這麽寫是因為畢飛宇確實就是這麽想的”,那麽,文學研究這件事就該移交到刑警大隊,警察可以通過審訊作者來替代文學批評。常識是,沒有壹個警察會這麽幹;沒有壹個作家會在文學審訊的記錄上簽字。小說是公器。閱讀小說和研究小說從來就不是為了印證作者,相反,好作品的價值在激勵想象,在激勵認知。僅僅從這個意義上說,傑出的文本是大於作家的。讀者的閱讀超越了作家,是讀者的福,更是作者的福。只有少數的讀者和更加少數的作者可以享受這樣的福。”。
壹百個讀者會讀出壹百個哈姆雷特。每個人對壹本書的解讀都不盡相同,即便是同壹個人不同年齡段對同壹本書的解讀都可能完全不同。我覺得,這才是小說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