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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師短篇小說

青絲纏繞,琴音裊裊,羅帳內傳出壹聲嘆息:“琴師,妳什麽時候再來陪我喝酒·····”帳內隱約可以看見人的模樣,那是壹個極為俊秀的公子,鳳眼微挑,白玉壹般的肌膚,顯得有幾分媚態,卻又絲毫不女氣,“這酒,怕是再也喝不上了······”

天下的劍客都知道,天下間誰為武林第壹人?那當然是柳雲琴柳大公子!說起柳公子,那可是神仙壹般的人物,相當神秘,相傳柳公子不僅劍術出神入化,他的琴技,詩賦也是絕頂的厲害,長相英俊,劍眉微揚,眼眸深邃黝黑,棱角分明······不過,之所以是“相傳”,因為那些未必全為真實,因為——從未有人見到過“柳雲琴”公子,不,應該是從未有活人見到過!那些見過他的人,都敗在了他的劍下!

劍客之所以為劍客,那是他們擁有“為劍而生,為劍而死”的豪氣壯誌,這也是壹個劍客的尊嚴,他們的輸贏決定了他們的生死,壹個失敗的劍客有何顏面立足於江湖?是的,壹個劍客他可以選擇死亡,但是他不能沒有尊嚴的活在世上!這就是劍客悲劇的壹生!

其實,世人不知道“柳雲琴”並不是這位天下第壹劍客的名字,而是他的琴的名字。

他叫琴師,卻是壹個劍客。

七歲那年拜入師門,成為天下第壹江清遠的徒弟,他還清楚地記得入門師傅說的第壹句話:世上唯有無情無欲之人方能天下無敵。那年,他帶著師傅贈他的劍,離開了故鄉,來到這個叫“江湖”的地方。

十年,琴師在雲閑山莊生活了十年,這十年裏,師傅只負責教導他如何習劍,何為劍術,何為心術。師傅說:“妳不能對任何事物產生感情,尤其是人!人啊,只要有了感情,有了欲望,他的劍,就會有破綻······包括我!現在,我是妳的師傅,但當妳離開這裏那壹刻,我就不再是妳的師父,我們之間,再壹次的相遇,那就只剩鬥爭了······”

山莊裏除了師傅還有壹位婆婆,她姓孫,沒有名字,因為她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她喜歡彈琴,她的琴彈得極好,可是她的曲子卻總是充滿了憂傷,婆婆說,這就是柳雲琴,天下間的音樂,只有它,才能奏出最美的聲音。婆婆的壹生是悲哀的,沒有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麽,是什麽帶給她了壹生的傷痛。

離開雲閑山莊的時候,他帶著壹把劍,壹個酒壺,還有——婆婆送他的琴,婆婆說:“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這把琴,和妳有緣······”眼神還是如以往的空洞憂傷,師傅什麽也沒有說,因為該說的,他早就說過了。

洛陽三月花如錦,多少功夫織得成。 洛陽城。依然繁華似錦,四季如春。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朝著壹個方向。

“段飛鴻向李嘯天下了戰帖?”

“是呀,是呀,在江湖中都是有名望的前輩啊!”

“聽說就是今天午時在梅雨山決鬥呢!”

“去看看······”

“小二,來壹壺酒。”壹個青衫青年頭戴鬥笠,腰間配著壹把劍,拿出酒壺。看不清青年的外貌,只是——他的周圍散發著壹股冷氣。

青年接過遞來的酒壺,別在腰上,眼中若有所思,也追隨人群而去。

幾百裏外,梅雨山。初春的空氣微涼,在這山之巔,卻顯得愈加陰冷。

如今,兩大武林中算得上有名氣的前輩決鬥,兩條藍影掠過山頭。

劍氣使空氣變得輕盈,只見空中劍光飛過,普通人根本看不清兩位大俠的壹招半式,是的,他們的劍很快,絲毫不讓對方發現自己的破綻。

其實,這兩個人的劍法上的造詣差不多,唯壹可比的不過是持久性罷了。

“哼······”在離打鬥不到壹裏處的壹棵大樹上,沒有人註意到壹個青年躺在上面,他頭戴鬥笠,嘴裏夾著壹根樹葉,瞇著眼睛······沒錯,他就是瞇著眼睛,可就算如此,他依然知道,段飛鴻要輸了!這場決鬥的勝負已定。是的,真正的高手,他用來看事物的,往往不是眼睛,而是耳朵!

果然,不出片刻,段飛鴻倒在了地上,這個武林,從此又少了壹個劍客。

“江湖的‘仁義劍客’也不過如此······”從樹上跳下來壹個人影,他帶著鬥笠,看不到面容,從聲音中可以聽出來,他還只是個少年。

“誰?”李嘯天驚道,在聲音發出之前,他確實沒有感受到附近的氣息,而且,看著這個少年身後的樹,怎麽可能?他還只是個少年,在這麽近的距離內竟然沒被劍氣所傷?習武之人都知道,比武之時不能在十裏內觀看,這個小子究竟是不懂規矩,還是······

“好個口出狂言的後生,難道妳還想和老匹夫打鬥壹場不成?到時候,可不要說前輩欺負後輩······”作為這場比鬥的贏家“仁義劍客”李嘯天豈能讓後輩如此放肆。

“哼,就憑妳?已經是身疲力竭之軀了,和妳比?那我豈不是以少欺老·····”他的口中透著幾絲輕蔑。

“妳······”

“三日後,在這裏,再戰吧······”轉身,留下壹個挺拔的背影,他的聲音變得悠遠······

於是,江湖有了新的熱門話題,決鬥現場驚現少年!這個看似平凡的無名的少年究竟是誰呢?

然而,這個話題人物此時卻悠閑的喝著小酒······

“呵呵,妳倒是閑哉,妳可知······”柔魅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酒水流入喉嚨的聲音。

“來,喝酒······”攬過來人的肩膀,揚起手中的酒壺,酒水就入了他的嘴。 來人是個看似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壹襲青衫,鳳眼微挑,顯得有幾分邪氣,是個十分英俊的少年。

“琴師,妳總是這樣······”他笑到,“妳明知道我喝酒從來不用杯。”

是的,這個在短時間就引起江湖註意的青年,就是剛從雲閑山莊出來不久的琴師,而這個俊美少年——劍中有劍仙,酒中有酒仙,他便是那酒中仙!他是琴師的知己,唯壹的朋友,這便是琴師終日與酒為伴的原因。

琴師是壹個冷性之人,這或許是從小師傅教導的原因,可是,只有在面對酒仙的時候,他才可以放開自己,酒仙他是壹個懂得傾聽的人,傾聽的不是他的言語,而是他的內心!所以,他們的交流不需要太多言語,因為他們有足夠的默契。

談笑之間,時光飛逝……永遠,都讓人覺得那麽短暫……

三日後,幕時,梅雨山峰,壹片黯然。

“小夥子,妳現在認輸還來得及,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荒唐的事情,只要妳和老夫道個歉,老夫還是可以……”不是李嘯天看不起後輩,而是,這個後輩實在是在江湖沒有名號,這樣壹個沒有任何經驗的江湖後生,只怕是他太過於輕狂……

“哼,前輩,廢話少說,開始吧!”琴師打斷了他的話,他看不起這種仗著自己的經驗豐富自以為很了不起的人,前輩?其實還是喊得太客氣了……

“妳,妳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讓老夫前來教訓教訓妳!!” 說完,不留絲毫余地的出手,沒有任何忍讓。

暮色之中,觀看的人看得不是十分清楚,能依稀看清的只是空中飛動的劍光。

空氣變得寧靜,聽不見風的呼聲,只是——剎那之間,壹道劍影飛過,空氣瞬間流動起來,還來不及看清發生了什麽,壹切又瞬間歸為靜止……壹切,都已經結束,可是,在場的人,沒有壹個人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麽,根本來不及看——就已經結束!這樣的速度,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因為——沒有人有過這樣的速度!

李嘯天躺在了地上,他第壹次,也是最後壹次看清了這個少年的模樣,原以為,他是年少輕狂,看來——輕狂的不是他,而且他!是他自己!李嘯天安詳的閉上了眼睛,被江湖後輩打敗,原本應該是件極丟臉的事情,可是,在這壹刻,李嘯天沒有這樣的想法,也許,這個江湖應該猶後輩們來掌控了……

劍尖在滴血,壹滴壹滴的落下,空氣中可以聽到血滴落的回聲。這是最好的結果,劍客死在了劍下!這是每壹個劍客壹生的榮耀!

是的,從此,江湖上少了壹個李嘯天,卻多了壹個叫“柳雲琴”的少年。

其實,琴師問過酒仙,為何要在戰帖上留名“柳雲琴”,那明明只是他琴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名字,酒仙狡黠壹笑:“因為——我喜歡……”接著,兩人相視壹笑,繼續飲酒尋歡。

殺人本不是壹件神聖而美麗的事情,更何況,琴師本就不是壹個輕視生命的人,況且天下真正值得他為之拔劍的人實在太少,戰久了,就慢慢變得寂寞,在這過去的五年裏,能夠和他比鬥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琴師終日與酒作伴,可是,連酒仙都已經看出來,他寂寞了!這種寂寞不是無人相伴,這種寂寞只有身在高處的人才能體會!高處不勝寒,可是,明知高處寒,偏愛高寒境!劍客,壹輩子都離不開劍,他們用壹輩子,去追尋最高的劍道,可是,何處是最高?難不成是天下第壹?

“其實,妳壹點都不在乎“天下第壹”這個名號,妳只是想找個對手……沒有對手,讓妳感覺寂寞……即使是我,也緩解不了妳的寂寞!”酒仙倚著欄桿調笑道,“其實,妳的心中早已有了人選,可是,妳卻在害怕,妳害怕他被妳打敗,因為……妳就會更加寂寞了!我說得對嗎?”看著舉著酒杯望著遠方的人,他的心思,他壹直都懂。

“為什麽……妳總是……?”拉回遠眺的視線,看著眼前的人,他是如此灑脫不羈,笑看紅塵庸人自擾。

“哈哈哈哈哈哈……”笑聲打斷了琴師的話,接著,兩人就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我知道,妳壹定會回來找我……只有這樣,妳才配當我的徒弟!”江清遠的聲音壹如往昔般沒有溫度,也許,是他清凈慣了。

“師傅……”琴師非常激動,是的,不是不忍,而是激動,面對對手的激動,想要壹決高下的情不自禁!

“不,我早已不是妳的師傅,我和妳說過,出了雲閑山莊,我們就再無瓜葛,我不會因為妳是我的徒弟就手下留情!”這是兩個劍術絕頂人的對決,“殺了我,妳就是天下第壹!”

葉落無聲,風過留痕。天下間沒有知道,在這裏的兩個絕世劍客的比武,沒有戰帖,沒有宣言!

寒冬至。

雲閑山莊下了壹場大雪,壓彎彎所有的樹枝,除了——莊中的梅花,今年的梅花格外盛開,那朵朵紅梅站在枝頭,綻放出血紅壹般的花…… 莊內,談笑風生。

“我還以為,再也等不到妳喝酒了呢!”酒仙笑著看著這對在互相敬酒的師徒。

琴師笑著回看了酒仙壹眼,有些話,不必多說,壹個眼神就可以明白。是的,這場決鬥沒有勝負!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結果都是壹樣——平局!

其實,結果在這瞬間又變得不那麽重要,如酒仙所言,他現在快樂,沒錯,快樂而不寂寞,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也是最悲的結局……沒有人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再次興起,再來鬥上壹場,不死……不休……

酒仙看著杯中的酒水,天下第壹?天下哪有什麽第壹?誰能真的無情無欲?最終都不過是有情之人罷了……所以,永遠,都不會有第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