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世紀以來,雖然中國有過休整,我們向西方學習,但也看到西方的東西壹引進就發生了質的變化。我們沒有學習西方的好東西,而是扔掉了中國的好東西。但是阻止那些好東西在西方流動的條件和機制是什麽呢?遺憾的是,目前中國部分地區的經濟結構和生活方式基本是轉型,而不是精神文化。許多知識分子堅持的觀念落後於普通大眾;有些知識分子思想先進,但過於看重自己的“精英”身份,與普通大眾差距很大。普通大眾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結果,他們失去了他們的責任。我們缺乏西方人文精神的長期啟蒙,東方傳統美德在高節奏、高消費的社會生活中受不了,所以在精神文化方面處於貧困和尷尬的狀態,既缺乏“外援”,又缺乏“遺產”。這種文化生態正在進壹步導致壹種惡性循環。為此,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呼喚宗教精神。中國文化人的缺點還包括缺乏自身的靈魂缺陷和擺脫這些缺陷的個人經驗。關註“人”的主體性正是魯迅和鄧曉芒的共同之處。這恰恰證明了舊的精神結構需要更徹底的改變,證明了我們在思想和靈魂上根本轉變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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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並不反對向西方學習,科技興國,但他更重視“立人”,即在發展科技的同時,更重視民族精神的重建。魯迅看得很遠,認識到世界科學技術的發展是大勢所趨,必然會使世界發生很大的變化,中國也不例外。但這種變化可能是積極的,也可能是消極的。壹方面,科技進步肯定能給世界帶來好處。魯迅說,是神聖的光照耀著世界,科技帶來的物質文明是人類社會進步的壹只翅膀。但另壹方面,魯迅也說過,科學對於改造民族精神的價值不可高估。科技發達了,生活質量就高了,人的素質就高了。他甚至懷疑科學和物質文明的無節制發展可能會對生命構成“威脅”,他提醒,如果片面追求科學和物質文化,可能會帶來負面影響和潛在危害。魯迅認為,在個人素質低下的條件下,制憲會議的方案不可能壹成不變,其弊端比專制統治下更甚。所以,忽視人的素質,註重外在效果,推崇西方的科技手段和法律法規,品味其人性根源,無異於舍本逐末。魯迅批判了洋務派和維新派主張的“物質”和“多元”的思想,重視“精神”和“個體”。在魯迅看來,“材”和“模”是歐美列強用來炫耀世界的,但“根本”在人,向西方學習才是根本。所以,中國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首先是立人,然後人就什麽都幹了;若其道學,就要尊重人格,發揚精神,但不能貪於表面現象。“魯迅在《教科學史》、《摩羅詩論》等著作中,批評中國文化壓制了人類情感從自然屬性向情感和意誌的升華。魯迅想喚起的是中國人的獨立創造精神。在魯迅看來,獨立創造精神是西方社會發展的基礎。魯迅的這些深刻而前衛的思想,在他早期的《科學史教學》、《論文化偏差》等論文中都有所體現。這些論文寫了快壹百年了,讀起來還是那麽新鮮,好像在批判時代的弊端。魯迅提醒說,物質和科學的發展會加速人的欲望。如果不重視,很容易導致壹個通病,人文精神和人文關懷可能會被破壞。物欲膨脹帶來的人性的衰落,是壹種“屏蔽”,具有普遍性,是時代或文明的病。而且魯迅出了之後才意識到這種通病很難控制。比如環境生態問題,誠信問題,道德底線的突破,安全問題,多年後的今天都出現了。對魯迅來說不幸的是。魯迅當年提出和思考的壹些問題,至今仍縈繞在我們心頭,警示著我們。我們要珍惜魯迅的思想遺產和中國近百年來的改革成就,不能被浮躁的風氣所影響,輕易否定和拋棄這些寶貴的文化資源。當然,對了,僅僅是“文化決定論”或者“制度決定論”是不夠的,找到“文化”和“制度”的接口,或許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正解!《從“改造國民性”到反思“人性”——從魯迅到鄧曉芒》這篇文章,沿著魯迅“改造國民性”的思路,著重探討鄧曉芒對這壹思想的理論貢獻,至於“建國”與“立人”哪個更重要,則超出了本文的討論範圍。
為了在這片只有雜草生長,沒有樹木生長的土地上“立人”,壹切阻礙“個人”精神覺醒的外在約束,都是魯迅批判的銳利鋒芒。改造“國民性”是魯迅壹生堅持的壹個思想。奴隸制是魯迅“改造民國性思想”的核心。魯迅反奴役的主要對象是中國知識分子,而中國知識分子被奴役的根源主要表現在六個方面:政治經濟、異族奴役、精神倫理、社會心理、教育制度和思維方式。魯迅壹生都在深挖奴隸制的根源。
深挖奴性的動力來自於對自己所處的文化氛圍的不滿和無奈,而這種不滿和無奈來自於現實生活中的壓抑和精神上的無望。魯迅正視精神痛苦的力量深深地影響了鄧曉芒。他說魯迅的反思精神對他影響很大。是魯迅讓他無法承受自欺,讓他知道中國文化之外還有壹個精彩的世界,可以作為反思我們精神世界(所謂“國民性”)的參照。
“人站著然後做壹切;如果其道學,就是要尊重人格,弘揚精神(《論墳與文化》),即只有尊重和發揚人的人格,才能真正喚醒“國民”。可以說,“立人”貫穿了魯迅思想的壹生。魯迅就是這樣壹位“精神世界的戰士”,他把自己消磨在漫長而無止境的思想啟蒙工作中,壹生都在強調對“人”的整個精神領域的徹底拯救。在魯迅看來,“個人精神自由”是“做人”或“做奴隸”的最後壹道防線。魯迅批判“精神勝利法”等民族劣根性,試圖探索消除思想、制度、文化等領域廣泛存在的主從關系的途徑。其目的不是為了指導經濟和政治運作,而是指向個人人格的現代化,即“個人”的自覺、自主和自決。也就是說,魯迅要解決的是壹個古老民族的現代生存方式和精神基礎。我們沒有理由認為魯迅反對政治層面的政策,但魯迅反對用這些具體的項目改革來排斥或取代啟蒙根本任務的艱巨戰略目標,即重建國民人格。作為自覺探索人的問題的思想家,魯迅的壹切文化活動的壹個顯著特點,就是自始至終關註人的主體性。
魯迅壹生都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當人們真的起來爭論時,啟蒙者該怎麽辦?那麽,怎麽打呢?魯迅沒有思考完這個問題,他死於1936。後人避而不談近代中國知識分子自身的處境。這說明啟蒙運動本身並沒有深入人心。知識分子的啟蒙最初是基於理性的力量,希望人能有理性意識。其實人不僅是理性的動物,也是被非理性所支配的。當啟蒙者揭開壓在人們內心的迷信的蓋子時,他們不僅會喚起人們的理性,也會喚起人們的非理性。人壹旦被喚醒,什麽事情都會發生。
魯迅對國民性劣根性的認識是清醒的,但又是無力的。他不斷挖掘這個想法,卻不斷聽到這樣的說法,比如“國民性”是個偽問題,太玄妙,難以把握。有些人認為,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政治改革的進程,當代中國人將改變他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但事實是,經濟發展只是提供了壹個基礎,人的素質本身還得靠自己提高。這些說法都是關於被殺撤退的奉承話,不足以反駁。這種現象只能說明中國的知識分子素質太低,自我反思能力太低,純粹的知識分子數量太少。中國現代文化的主要任務是確立自身,但魯迅在進行文化啟蒙的同時,也發現了壹個悖論。腐朽的中國文化只孕育了老根,對惡的批判陷入了更大的惡。如何喚醒它?魯迅在《野草》中暴露了這種矛盾和痛苦,並對自己進行了嚴厲的折磨,從而迫使自己進行“殊死抗戰”,這是壹種動力。正因為如此,舊的精神結構需要更徹底的改變,這證明了我們在思想和靈魂上進行根本轉變的必要性。個人認為,當代人文精神的出路不再體現在知識分子以天下為己任,以赤誠之心為社會提供壹套標準的行為準則,而是對自身“本心”的深入反思和批判
我認為魯迅的悲劇在於把希望寄托在知識分子和農民身上,他們註定要讓他失望。直到80年代,知識的啟蒙者還停留在魯迅的悲憤中。謝有順在《失眠的心》裏說得很好:
我們很容易對壹群作家或知識分子持有壹種整體的期待,而壹旦這種期待落空,我們就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對這個群體的失望或厭惡。然而,別爾嘉耶夫說,“只有偶爾才會出現對真正自我認識的突然推進”,所以我們不應該總是期待壹個群體。每壹個時代的精神進步過程都不是群體完成的,而是壹些偉大的個體完成的。往往是這些“偶爾出現”的偉大個人,拯救了他們那個時代失去的尊嚴。謝有順指出,它壹方面受到優秀的精神細節的滋養,另壹方面又不斷地與自我的缺陷和局限作鬥爭,這就構成了走向自知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可能會誕生壹個巨大的心靈。我認為,當前知識分子的主要奮鬥方式,不僅要有優秀的精神細節滋養,還要不斷與自身的缺陷和局限作鬥爭,這就需要不斷反思自身的缺陷。對“人”的主體性的關註和反思,正是魯迅和鄧曉芒的共同之處。這恰恰證明了舊的精神結構需要更徹底的改變,證明了我們在思想和靈魂上根本轉變的必要性。
魯迅所說的“立人”,主要是指“立人”和“立心”。魯迅註重“自省”,他在不斷的自省中救贖自己。
三
鄧曉芒先生認為,這種危機感和我們現在面臨的同世紀初接觸西方文化時的緊迫感沒有本質區別,只是層次更深。不再是學洋人,也不再只是請“德先生”“賽先生”,而是主要學習西方人文的東西,比如對人性的思考,對精神彼岸的追求。在鄧曉芒先生敏銳的眼中,這些東西看起來壹點也不實用。
鄧曉芒開始試圖從魯迅的資源中畫出壹條路來,使自己走得比魯迅更遠。在《靈魂之舞》中,他試圖用哲學的方式表達這壹代人所經歷、感受和思考的事情,沒有抽象的邏輯體系,從他親身經歷的哲學情境出發,到日常生活世界中去探尋中國人的靈魂,以此來展現人們的生存狀態。該書選擇真誠、虛偽、自欺、羞恥、孤獨、自尊作為談論的話題,以人的基本情況為結構描述,立足於人的生存狀態和內心體驗。鄧曉芒的價值在於,他從不拿高深的理論虛張聲勢,只想提供壹個當代中國人“反思”自己內在靈魂的範例。在《人的土地》中,鄧曉芒更註重中西文學形象的比較,從中國文學中的經典形象與西方同類形象的比較中找到中國人人格的盲點。鄧曉芒在《人的鏡子——中西文學形象的人格結構》壹書中指出,中國人以人心為世界的鏡子,被動而冷靜地反映外部世界。它的缺點是他們沒有自我意識,沒有獨立人格。中國人以自我為中心,以己為鏡,沒有自我意識,這是壹個值得研究的問題。中國的人格基礎是“誠”,他認為自己的心是純潔的。他拿著仁義道德的鏡子,“看著別人(孜孜不倦地教導別人)”,卻不看自己,因為看自己說明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不夠“真誠”。中國人是從自我的角度認識外部世界,而西方是從外部世界獲得自我認識。不反省自己是不可能有自我意識的。《中西文學形象中人的鏡像人格結構》壹書以西方人格結構為參照系,以中西文學的差異為出發點,對中國傳統人格結構進行了反思。我覺得中國文學有三個精彩的分析:《三國演義》中的關羽、屈原和魯迅的小說《傷逝》。傳統的中國與西方如此不同。中國傳統的“獨立人格”是有意識地扼殺自己的人格,堅持自己的非個人化。不難理解,在新文化運動中,陳獨秀、魯迅、錢等現代知識分子對中國文化的批判會如此激烈。陳獨秀不給反對者爭辯的余地。魯迅主張不讀中國的書,錢甚至廢除了漢字。在《心靈之旅》中,鄧曉芒對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文學進行了解讀,指出以王朔為代表的“痞子文學”和以張承誌為代表的“道德理想主義”未能創造出新的人文精神,脫離了既定的精神模式,淪為供人娛樂的文化快餐。前者缺乏精神的原創性,崇尚現實中不負責任的遊戲態度,後者陷入道德政治的狂熱。
鄧曉芒在《當代知識分子的身份意識》壹文中指出,中國當代知識分子面臨著身份困惑。他通過分析發現,傳統中國知識分子的根本問題在於他們對權力和政治的依賴,甚至在批判權貴時,這種依賴也以各種方式表現出來。而且儒道知識分子對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影響是壹脈相承的。他沈痛地指出,五四以來,中國知識分子主要從事政治,輔助政治,以各種方式“報效國家”。壹切關於知識和學問的討論,壹切對真善美的追求,最終都是為了這個政治目標,並服從於這個目標。當然,為了這個目標,他們隨時可能被拋棄和犧牲。有了這個根本目的,中國知識分子很少有獻身於真理、學術、藝術和美的精神本身,而從根本上把它們看作只是“載道”的手段和工具。他們只是各種“戰線”上的士兵,而這些“戰線”都是服從中央政府或代表“天”的政治勢力的政治命令。1949以後,大量遊離於體制之外、處於體制邊緣的知識分子進入體制,於是他們從壹開始就以儒家知識分子的心態參與社會政治生活。直到1989之後,中國知識分子的政治情結才開始實質性動搖,知識分子開始大量“順其自然”,集體走向“人文精神失落”、“道德理想滑坡”的“流氓精神”。20世紀末,中國知識分子具有道家人格。這壹時期幾乎所有引起轟動的文學作品,如賈平凹的《廢都》,莫言的《紅高粱》,韓少功的《馬橋詞典》,王朔的《流氓》系列,都有道家精神(包括禪宗精神)的貢獻。這些無疑為中國自由知識分子的形成提供了壹定的條件,掃除了最頑固的障礙。但他們絕不是真正自由知識分子的積極心態,而是壹種無奈卻“無事可做”(如魯迅所說“從奴隸生活中尋找美”)的白日夢心態,帶有逃避現實、取消意誌、解構人格的自欺,其必然歸宿只能是放縱自然本能和感官享受。世紀之交中國知識分子人格的崩潰表現為身份的徹底喪失。除了少數例外,知識分子整體上被淪為工匠,要麽是“養家糊口的人”,要麽是“通過勞動致富的人”,並為自己的“看破紅塵”而沾沾自喜。生活突然變得簡單而殘酷,金錢成了衡量壹個人的唯壹標準。所以,在今天,真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已經很少了,即使是這少數堅守獨立立場的知識分子,也面臨著身份意識的困惑,即知識分子的安身之地在哪裏?時至今日,我常常深感慚愧的是,中國知識分子在個體人格上受到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毒害,這種毒害遠甚於魯迅的“悲憤為禍”。
在這方面,鄧曉芒為知識分子描繪了壹條坦途。他解釋了這條坦途:知識分子不僅僅是用自己的知識謀生的人,甚至不是用這些知識服務社會的人,而是真善美的自由追求者,是人類自我意識的體現,是人生的最高價值;在創造和探索這些無限價值的同時,他也是對有限的現實生活和社會存在的執著批判者。知識分子追求這些目標只是為了他們自己的興趣和好奇心,也就是人的自我超越的本性,而不是把它作為達到某種其他實際目的的手段,更不用說服從於外界規定的命運。但我們認為,人類社會會因為每個人的自由發展努力而從必然王國逐步走向自由王國,這接近於“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壹切人的自由發展的前提”(馬克思)。所以,為真理而真理,為學術而學術,為道德而道德,為正義而正義,為美而美,為藝術而藝術,總之,為自由而自由,才是壹個真正知識分子獨立人格的最終起點。當然,這也是人類生存和每個普通人發展的潛在方向,但知識分子是這方面的先知。他們首先意識到,每個人為自己爭取自由,就是為人類爭取自由。當他們把這個目標作為個人目標去追求的時候,其實是在為人類的未來開路。當所有的人都能達到知識分子那樣的生活境界,知識分子的使命就完成了,“知識分子”的角色就從社會結構中消失了。所以,不如說知識分子是“社會的良心”或“人類靈魂的工程師”,肩負著社會歷史的“責任”。如果沒有知識分子自身的人格建設作為前提,如果不是以知識分子自身的生計為基點,而只是以傳統知識分子為榜樣,或者只是要求知識分子作為國家、社會、勞動人民“餵養”他們的代價(要求他們“償還”),就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成為對知識分子的無理要求,或者成為知識分子自身的虛偽自我推銷。這無異於讓壹個意識到自己是人的知識分子勉強去做“聖人”。而壹個明確了個人利益並願意為之獻身的知識分子,客觀上會成為社會各方面的精英,有能力承擔自己的社會責任。這是愛迪生、萊特兄弟、愛因斯坦、卓別林、甘地、羅素、薩特、索爾仁尼琴、比爾蓋茨等壹大批知識分子樹立的榜樣。
鄧曉芒認為,當代人文精神的出路在於擺脫以王朔等人為代表的文化嬰兒病:自然崇拜、單純的兒童崇拜和大眾崇拜,努力探索和建立成熟獨立的個體人格。只有自我否定傳統的道德理想主義(所謂“聖人之德”),才能為新的道德(小人之德)開路,建立現代社會新的人文精神。個人認為,當代人文精神的出路不再體現在知識分子以天下為己任,以赤誠之心為社會提供壹套標準的行為準則,而是對自己的“初心”進行深入的反思和批判,因此,鄧曉芒提倡“新批判”,從現實出發,回歸自己的內心世界,對自己的心靈進行深刻的批判和反思。雖然魯迅最早做了這項工作,但只是對國民性的批判和改造,而鄧曉芒是從國民性入手,進入人性批判的。特別指出對國民性的批判畢竟有這樣壹個局限,即認為通過這種批判可以提高國民性,可以使人重新成為好人,可以保持純真無邪的“初心”。但是,魯迅後來看到的是進化的徒勞。鄧曉芒所謂的人性批判,並不是要通過壹代或幾代人來提高國民性,而是要樹立原罪意識,即認識到人性的惡,懺悔和反省是每個人永恒的責任。在分析魯迅早期作品《文化偏心論》(1908)時,鄧曉芒指出了魯迅早期思想的矛盾。認為西方的個人主義和人道主義原本是由壹種超越世俗世界的信仰組合成壹種普遍的獨立人格,但當它們從另壹方如中國被引入壹種缺乏這種信仰的文化時,就解體了。個人主義被理解為中國傳統的“師出有名”的傲慢,失去了普遍性,而人道主義被理解為中國傳統的“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聖人,失去了獨立的人格。這就使得魯迅的矛盾不可調和,必然導致他自己和“生命盡速消逝”在極度的內心痛苦中的悲劇。鄧曉芒指出,比如莊子的“獨與天地精神互動,不計較壹切,不怨是非,與世俗相處”的哲學,是壹種極其快樂溫順的阿q哲學,即“精神勝利法”;西方的個人主義是永恒的自我懷疑、自我審視和自我超越。以尼采為例,他筆下的“狂人”充滿了西方極端個人主義的極度痛苦的追求,而這是莊子絕對沒有的。鄧曉芒指出,魯迅的內心痛苦不是來自於自我否定和自我超越,而是來自於在強大的傳統和世俗壓力下不能或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實情感,即來自於不能自我肯定和自滿。
當代知識分子應該從事文化傳播和文化批判,這是壹個知識分子的責任,世俗的關懷和必須做的。也是魯迅精神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五四精神的實質是壹種文化自我批判的精神,以魯迅為最高代表,這在中國四千年文明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另外,以魯迅為主要代表的自我懺悔精神,這種精神實際上是對五四批判精神的內化和進壹步深化。魯迅的精神符號是遊魂和毒蛇:“有壹個遊魂,化為長蛇,不咬人,咬其身,最後打翻”,“欲知其原味,焉知其原味?”“痛定之後,慢慢吃,但其心已老。怎麽能知道原味呢?”的確,從來沒有人像魯迅那樣對自己進行過如此陰郁的反省,以至於死而後生。他潛進自己的內心,雖然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但他找到了自己的矛盾。這也需要繼承。
當代知識分子應該從事文化傳播和文化批判,這是壹個知識分子的責任,世俗的關懷和必須做的。也是魯迅精神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五四精神的實質是壹種文化自我批判的精神,以魯迅為最高代表,這在中國四千年文明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另外,以魯迅為主要代表的自我懺悔精神,這種精神實際上是對五四批判精神的內化和進壹步深化。魯迅的精神符號是遊魂和毒蛇:“有壹個遊魂,化為長蛇,不咬人,咬其身,最後打翻”,“欲知其原味,焉知其原味?”“痛定之後,慢慢吃,但其心已老。怎麽能知道原味呢?”的確,從來沒有人像魯迅那樣對自己進行過如此陰郁的反省,以至於死而後已。他潛進自己的內心,雖然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但他找到了自己的矛盾。這也需要繼承。鄧曉芒先生在《繼承與超越五四——新批判宣言》中說,當代知識分子把世俗關懷與終極關懷、實踐理性與價值理性區分開來。他主張知識分子應該而且會有世俗關懷,但這只能是第二位;知識分子作為知識分子,應該立足於終極關懷,從這個高度充當《永不妥協》對世俗生活(包括自身存在)的批判者。從這個角度看,“娜拉走後發生了什麽”的問題是第二個問題,“娜拉為什麽走,怎麽走”是最重要的根本問題;前者只涉及肉體的生存,後者涉及個體人格的存在。第二個問題絕不能用來掩蓋或淡化第壹個問題。知識分子不是政治家,更不用說政治家和助手。他們應該充當人的大腦,而不是四肢,他們應該對世俗生活保持壹定的超越維度。當然,這並不是提倡脫離實際,躲在象牙塔裏。相反,知識分子應該從現實出發,思考超越現實的問題,從現實中尋找先進的、永恒的意義。知識分子不搞運動,不拉幫結派,不操縱人,不炒作自己;他應該理解別人,給人心靈的震撼,因為他致力於理解自己,他在探索自己的人性。知識分子的言論即使沒有看得見的效果,也有其自身的價值,是人類的精神財富——只要真正切入人類的精神現實。在這個意義上,我說的“立人”,指的是終極意義上的。
四
什麽是傳統?摩羅說得好,隨著時間的進步,琴棋書畫、鞠躬磕頭跪拜等外在示範的傳統正在不同程度地逐漸消失,但對人們內心黑暗和骯臟伎倆的欣賞、崇拜和深思,卻成為人們體現文化品位、維護文化認同的最後堡壘和圖騰。這其實是中國文化中最具吞噬力的精神黑洞,無數才華橫溢的學者都不幸掉進了這個黑洞。這個精神空間非常狹窄。精神色彩單壹,靈魂被實踐理性和樂感文化腐蝕,緊張的生活被政治、暴力、奴役和仇恨扭曲。這樣的生活狀態和精神狀態依然存在。如果這種情況不改變,很難說我們是現代人。是的,傳統已經融入了我們的言行,融入了我們的思維方式。早在1988年,在《恥辱筆記》中,摩羅就表達了某種自我反省和懺悔的嘗試:“我活了這麽多年,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沒有什麽依靠,也就是說,我原來是壹個無賴,壹個徹頭徹尾的沒有人性的人...我的寫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