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怡沈默了,幾天都沒怎麽講話。淩皓然就坐在她身邊陪著她,也不說話。家裏安靜的幾乎有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淩皓然越來越不安,手心不停的冒汗,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夢怡給他打開電視,讓他坐在沙發上等,自己出去買菜。也就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夢怡回到家就找不到他了,電話也打不通。他的鞋子都在,難道會光著腳跑出去?夢怡急的都不知道怎麽辦好了。別墅很大,每個房間都找過了,儲藏室都沒有,夢怡產生了深深的罪惡感,總覺得是自己害了他。最後是在衣帽間裏找到了滿臉淚痕,渾身發抖的淩皓然。夢怡壹下子哭出來,那麽好的壹個男人,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了?這可怎麽辦啊?夢怡坐在地上哭起來,使勁使勁的哭。
淩皓然嚇到了,過來抱住夢怡“怎麽了?怎麽哭了?別怕,別怕,有我呢。”壹面給夢怡擦眼淚,壹面安慰她。
夢怡哭得更兇了,怎麽也停不下來,她心裏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夢怡別哭了,妳這樣哭我心疼。”淩皓然手足無措“夢怡,如果和我在壹起,不開心,妳就走吧。”
夢怡壹下楞住了,哭聲曳然而止。她知道淩皓然是需要多少勇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看到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灰敗,夢怡的心猛的壹抽,她使勁兒抱緊淩皓然,生怕壹松手他就不見了。“皓然,我們結婚吧。”
淩皓然的身體猛的震了壹下“夢怡,對不起,我壹直是想放妳走的,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勉強妳的。”
夢怡抹了壹把眼淚,看著淩皓然的眼睛很認真的說“沒有勉強,這壹次是我自己想好的。”夢怡在心裏下決心,壹定要治好他,不能再讓他這樣頹廢下去了。
淩皓然笑了,笑得空靈而悠遠“夢怡,我終於等到妳了,真好。”
夢怡也笑。
淩皓然細細的幫夢怡擦著眼淚“以後,我要變得更好,給妳更多的快樂,再也不讓妳哭了。”
“嗯”夢怡使勁兒點頭,淚水卻怎麽也止不住。
這壹晚,淩皓然睡得很沈,嘴角壹直掛著笑。夢怡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這段時間太累了,她也睡得很沈。壹覺醒來都快中午了,淩皓然不在身邊。她壹下彈起來,沖出去找。看到淩皓然正在廚房裏準備早餐,夢怡從背後環住他的腰,眼淚直往下掉。
“睡醒了?”淩皓然的聲音很愉悅。
“嗯。”夢怡的聲音悶悶的。
淩皓然轉過身來,看到夢怡滿臉淚水,緊張的不行“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以為妳不見了。”夢怡眼睛紅紅的,看了就讓人心疼。
“傻瓜,我永遠都不會離開妳的。”淩皓然笑得眼睛彎成壹個好看的弧度“夢怡,我會好好的,不讓妳擔心。”
“嗯。”夢怡除了點頭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壹起吃過飯,淩皓然要去公司,夢怡不放心,非要和他壹起去。有壹段時間沒來了,積壓了不少事。兩個人整整忙了壹下午,才處理了七七八八。
“晚上想吃什麽?”淩皓然揉揉太陽穴,湊到夢怡面前。
“吃什麽都行,我要減肥。”夢怡忙著手裏的文件,隨便那麽壹說。
淩皓然仔細的盯著夢怡的腰看了看,還用手捏了捏“不肥嘛。”
夢怡怕癢,打開他的手“討厭妳。”
“我哪裏討厭了。”淩皓然還要過來搔她的癢,夢怡笑著躲開,兩個人鬧作壹團。正巧艾迪推門進來,三個人都是壹楞。
艾迪迅速回過神,把壹疊文件放在桌上“遠東地區恐怖分子暴亂,那邊的分公司也受到了沖擊,這些是資料。”
“哦”淩皓然接過來,大概的翻看著“老爺子是什麽意思?”
“他想拿下那個組織。”
“這些事不都是京華負責的嗎?”淩皓然有些不解。
“老爺子只讓我把這個拿給妳,別的沒說。”艾迪無意識的瞄了壹眼低頭看文件的夢怡,心口處壹陣刺痛。她剛剛笑得那麽開心,她們壹起應該會很幸福吧?
“我恐怕沒有時間接這件事。”淩皓然把文件交還給艾迪“最近我要忙婚禮的事,這個就還給他吧。”
艾迪拿起文件轉身離開了,沒有再說壹句話。他沒有力氣講話了,如果再不離開,他害怕自己會沖動的做出什麽事來。路很長,怎麽也走不到頭,艾迪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直到壹點力氣都沒有,癱倒在草坪上。眼淚就那樣流下來,悄無聲息,沒有人會知道,他此刻是如此的痛苦。
夜晚的天空,繁星點點,就像壹滴滴苦澀的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艾迪把自己蜷縮起來,好痛好痛,他使勁按住胸口,依然無法減輕那種疼痛。他抽出匕首,刺進手臂,鮮血流出的聲音很動聽,像壹段優美的樂章,慢慢安撫他碎裂的心。
聽到夢怡要結婚了,許卿高興的什麽似的。忙裏忙外的幫他們準備東西,訂酒店,選擇婚慶公司,發請柬。。。。。。忙得不亦樂乎。兩個當事人倒好像事不關己壹樣,每天該幹嘛幹嘛,絲毫沒有因為即將到來的婚禮而有任何的異樣。淩祖業沒再強迫淩皓然去遠東,這件事依然交給許京華去辦了。不知道是怎樣的血雨腥風,當夢怡知道這件事時,許京華已經重傷住進了醫院,瀟瀟為他擋了壹槍,永遠的留在了遠東。那樣壹個女子,夢怡都不知道用什麽樣的詞語來形容她。就那樣的走了,而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怎麽可以這樣呢?
... 夢怡跟著淩皓然回到了別墅,她心裏清楚,淩皓然有壹百種方法可以把她強留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並不會因為夢怡是淩祖業的女兒有絲毫改變。壹個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賭的男人,她想想都害怕。
淩皓然緊緊的抱住夢怡,真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這樣她就不會離開了“夢怡我好想妳,好想!”他就那樣落下眼淚,在壹個女人面前。他不想再逞強了,他知道自己敗得壹塌塗地。“夢怡,妳告訴我,我該怎麽辦?我重了妳的毒,只有妳是我的解藥。沒有妳我會死掉的,我該怎麽辦?”
夢怡的大腦壹陣眩暈,她幾乎不能思考,這是怎麽了?在她心中神祗般的淩皓然會脆弱得像塊玻璃,壹碰就碎。夢怡試圖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這壹晚淩皓然說出了心底壓抑已久的話,這壹晚,淩皓然哭得像個孩子,最後窩在夢怡的懷裏睡著了。這壹晚,夢怡才知道這個男人原來那麽的愛自己,這壹晚,夢怡不能思考,就定定的看著熟睡的淩皓然,感覺那麽的不真實。
淩皓然病了,病得很嚴重。壹直高燒不退,還死活不肯去醫院。夢怡沒辦法,只好把王院長請到家裏,給淩皓然打點滴。
“這鐵打的人也有倒下的時候,還真稀奇。”王院長永遠忘不了調侃他。
淩皓然沒力氣和他鬥嘴,閉上眼睛假裝沒聽見。王院長壹拳打在了棉花上,覺得無趣也就閉了嘴。房間裏壹下安靜了下來,能清楚的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王院長受不了這種氣氛,教會了夢怡怎樣拔針就溜了。淩皓然變得很粘人,壹分鐘見不到夢怡就心急。半夜裏經常會被驚醒,壹身冷汗,看到夢怡睡在身邊才放心。慢慢的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搞得夢怡也睡不好,兩個人頂著黑眼圈相對無語。夢怡試圖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可是他堅決不肯去。
夢怡想盡了壹切辦法安慰他,可是效果並不好。這壹天,夢怡見他好不容易睡著了,就去了趟旅行者,前後也不過壹個小時的時間。等夢怡回來時,見到淩皓然正光著腳,穿著睡衣站在大門口,眼神中滿是恐慌。夢怡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妳在這裏幹什麽呢?”
看到夢怡回來了,淩皓然開心得像個孩子,不過握緊夢怡的手壹直在顫抖。
夢怡幫他放了熱水讓他洗澡,還給他煮了粥強迫他吃下去“剛剛怎麽沒給我打電話呢?”
淩皓然壹臉茫然“我忘了。”
夢怡的心裏很不舒服,淩皓然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那麽優秀,內心那麽強大。是自己害他變成這樣子的嗎?夢怡心裏很自責。
淩皓然目前的狀態已經沒有辦法去公司上班了,夢怡只好把淩祖業和林玨請來,商量壹下怎麽辦。林玨看到自己的兒子變成了這樣心疼得不行“夢怡,我兒子對妳那麽好,妳幹嘛把他折磨成這樣?”
淩祖業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淩皓然就站了起來,把夢怡擋在身後“請妳不要這樣對她講話。”
“妳”林玨氣得說不出話來,沮喪的坐回沙發上。
夢怡拉了拉淩皓然的手,他才放松下來。討論沒有結果,大家都很著急,但無濟於事。
淩祖業更關心公司的事“夢怡,皓然目前的狀態沒有辦法去管理公司了,妳要去公司上班。”
夢怡看著他有些茫然,雖然不是親生的,但畢竟是自己壹手養大的兒子。還為金陵打拼了這麽多年,現在他只是生病了,難道就?夢怡突然想到淩祖業把她送給安頓將軍時,那冷漠的眼神,心裏壹陣陣發寒“公司的事我不懂。”
“不懂可以慢慢學。”淩祖業沒有壹點兒想要讓步的想法。
淩皓然完全無視了他的話,他的註意力只在夢怡身上。
林玨不高興了“淩老頭兒妳什麽意思?夢怡現在得照顧我兒子,妳看不出來嗎?”
“我女兒不是保姆,是未來金陵的繼承人。”淩祖業毫不讓步。
夢怡感覺頭很大,本來只是想讓他們來勸淩皓然去看醫生,怎麽談著談著成這樣了?
“皓然,跟爸爸回家去。”林玨不想跟淩祖業爭執,這個人出了名的冷酷無情。
淩皓然卻想都不想“我和夢怡在壹起。”
“妳”林玨無可奈何,兒子自己不爭氣,他再著急有什麽用?
夢怡也很無奈,手都被淩皓然攥出了汗“皓然,我們出去旅行好不好?”
“好啊,妳想去哪?”淩好然笑得很幹凈,那麽純粹的笑容,讓人無法相信能出現在他臉上。
“我們旅行社新開了壹條路線,不如我們先去體驗壹下,好不好?”夢怡真的不願意看到大家不愉快。
“好”淩皓然幾乎不思考,夢怡說什麽他就答應什麽。
林玨直搖頭,這可怎麽辦?自己的兒子被他女兒吃的死死的,怎麽想怎麽生氣。
淩祖業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旅行開始了,夢怡的攝影技術還真是不賴,鏡頭裏的淩皓然陽光、帥氣、充滿了活力。夢怡想帶他出來散散心是對的,也許他是精神太緊張了,放松下來就會沒事了。他那麽強大的壹個人,怎麽會被這點事打倒?可是十幾天後,他們旅行歸來,夢怡在沖洗照片時,卻無意中發現,淩皓然正對鏡頭時,都是滿臉笑容。可是,不小心拍到的幾個側面,他的眼神很慌亂。夢怡的心裏五味雜陳,她也不知道怎麽樣才好了。
“皓然,我們去看醫生,好嗎?”夢怡試探著問,怕激化他的情緒。
淩皓然窩在沙發裏,把頭倚在夢怡肩上“我沒有生病。”他的語氣很委屈,夢怡都有些不忍心。可是,不去看醫生怎麽行呢?
“皓然,去給醫生檢查壹下。”夢怡還是想要說服他。
“不去。”
夢怡心裏很煩亂,站起來想出去走走。淩皓然忽然慌了,使勁抓住她的手“妳去哪?別走,別,我去看醫生。”
夢怡眼裏升起霧氣,壹句話也說不出來。
... 夢怡有了壹個新的家,可是她還是有種想要逃離的感覺。她很擔心夢起剛,想把他接到深市來。夢起剛拒絕了“妳媽媽不在了,我只想過幾天安穩日子。妳照顧好自己,有空就回來看看爸爸。”
“好。”夢怡能體會到爸爸語氣中的孤單。愛人離世了,女兒也成了別人的,讓他怎麽承受得住?
林玨知道夢怡是淩祖業的女兒後,來找淩皓然深談了壹次“皓然,不管妳認不認我這個爸爸,林家的壹切都是妳的。淩祖業的女兒回來了,金陵的總裁妳能作到多久還不好說。”
淩皓然內心是很茫然的,金陵總裁都沒那麽重要了,夢怡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她雖然沒有正式搬出去,可是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別墅了。淩皓然心裏慌慌的,無所適從。
“都過去那麽久了,妳和我媽媽之間的恩怨也都隨著她的離開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是恨過妳,但也過去了。”
“皓然,妳就不能叫我壹聲爸爸嗎?”林玨壹生叱咤風雲,還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軟話。
淩皓然看了他壹分鐘,心裏暗嘆,這也是個可憐的男人啊“叫或不叫妳都是我父親,這個改變不了。”
林玨勞累縱橫,他這壹生還沒有這樣過。
“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得去看看夢怡。”淩皓然有點心不在焉,他心裏難受得也想哭。
“妳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不是在壹起很久了嗎?”林玨感覺到了淩皓然的不安。
淩皓然眼裏升起了霧氣“她,不愛我。”
林玨在心裏嘆息,這會是報應嗎?為什麽要報應在兒子身上呢?他不能讓他的兒子受到傷害。
淩皓然來到旅行社時,隔著窗子看到夢怡和同事壹起有說有笑,很開心的樣子。她和自己在壹起時,從沒有這樣開心過。淩皓然站在那裏看了好久,都沒有勇氣走進去。總感覺是自己剝奪了她的快樂,原來自己的愛是她的負擔?這要怎麽辦才好?淩皓然茫然不知所措,壹個人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沒有方向。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們第壹次見面的地方,那時候夢怡見到他就戰戰兢兢的。她在自己面前從沒有真正開心過,即使他們在壹起生活了兩年多,朝夕相處,淩皓然覺得自己始終沒能走進她的心裏。這個認知讓他很痛苦,如果他願意,他依然有實力把她留在身邊。可是,看到她的臉上總是不滿憂愁,他的心就會痛,他想給她快樂,給她幸福,給她想要的壹切。可是,她總是不遠不近的站在那裏,妳給她她也不拒絕,妳不給,她也不要。就是這麽壹點點的距離,讓他無所適從。
夢怡看到淩皓然來了,可是她還沒想好怎麽處理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淩皓然對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就是無力回應。無數次想過,就這樣過壹輩子也很好,他對自己也是真的好。可是,為什麽總是想要逃離呢?夢怡的心裏也是壹片紛亂。
林玨不放心兒子,就去找淩祖業“妳女兒什麽時候和我兒子結婚?”
淩祖業撇撇嘴“女兒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的,不用妳操心。”
林玨就怕聽這樣的話“淩老頭兒妳什麽意思?啊?當年和我搶秀雯,現在又和我搶兒子,妳想幹嘛?”
淩祖業哈哈大笑,他就想看見林玨著急的樣子,看了解氣“我搶秀雯,她能給妳生兒子?”
林玨可算平衡點兒了“秀雯肯定愛的是我,妳搶也沒用。”
淩祖業不想跟他鬥嘴,現在的林玨真讓他看不上眼“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那怎麽行?妳那個丫頭根本就不把我兒子放心上。”林玨可不能讓他們順其自然,他準得散夥兒,那皓然不是得難過死?他不能看著兒子和自己壹樣,錯過愛的人,而悔恨終生。他必須做點兒什麽才行。
淩皓然壹直站在那裏,想著那天夢怡臉上的表情,他使勁兒的想,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當時她是笑的,還是什麽。難道真的是那張臉?淩皓然現在想起來好像不是,好像當時自己的心突然悸動了壹下。就好像是心靈的召喚,讓他不自覺的向她靠近。這會是天意嗎?淩皓然不知道,他現在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就那樣站在那裏,如果可以重來,他寧願那壹天沒有回頭,這壹回頭,壹輩子就搭進去了,再沒有了回頭路。
林玨在淩祖業這裏受了壹肚子氣,就去找夢怡了“夢丫頭,妳什麽時候和我兒子結婚啊?”
夢怡壹楞,沒想到林玨會這麽直接的問這個問題,壹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幹脆低頭不說話。
林玨急了“妳倒是說話呀,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們沒打算結婚。”夢怡擡起頭來看他壹眼,又低下頭。
“為什麽?我兒子哪兒不好啊?”林玨沒想明白,自己那麽優秀的兒子會被女人拒絕,簡直不可思議。
“沒有哪裏不好。”夢怡說的是實話,淩皓然太好,好的不真實。總覺得他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子,走有壹天會流失掉,怎麽也抓不住。
“妳到底愛不愛他?”林玨都急出汗了,要不是兒子死心塌地愛著她,林玨真想好好教訓壹下這個不知趣的小丫頭。
夢怡不說話,她沒想過這個問題。
“妳到時說話呀。”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