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5年,她十九歲,如花似玉的年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輕挽發髻,脂粉輕染,額心壹點朱紅,坐在岸邊光著腳丫戲水。溪水如鏡,映出她楚楚動人的絕美容顏。忽然倒影裏多了壹人,她壹回眸,驚慌失措的神情闖進他的眼眸。他嘴角微揚,壹副翩翩公子的文雅氣質,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彼時的她,還不知道從此她的壹生都將與這個男人相互牽絆。
這藥喝與不喝,又有什麽差別,她的身子她自己還不清楚嘛,所剩的日子著實無幾了。
十九歲的她縱有傾國傾城貌,終究是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父親將她許給了元宗的第六子李煜,這樁政治的婚姻,她沒有選擇的余地。但所幸的是,那日水邊所遇之人竟是她未來的夫君,那個在藝術的領域裏跟她有***鳴之人。她精通音律,尤善琵琶。他亦精書法,喜好詩書。兩人很快便成為知己,可謂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961年六月,李煜陰差陽錯得繼承帝位了,她被冊封為後。自古帝王都有三宮六院,而他卻把萬千寵愛都加附於她壹人。無數個夜晚,搖曳的燭光,把大殿映得金碧輝煌。宮娥的襯托下,她身著華服,衣袂飄然,伴著宮中器樂的和鳴於殿中起舞。輕盈的舞步,流轉的身姿,於顧盼間回眸,粲然壹笑,眉眼間的嫵媚讓他移不開眼。曲終人散後,月色如撒,忽明忽暗的月影訴說著他們的情愫,也見證著他們纏綿的情思。
清晨醒來,院裏的花打開葉瓣,姹紫嫣紅,爭妍競放。她對鏡梳妝,金叉玉鈿,人比花嬌。他立在她身後,接過玉梳,卷起她兩鬢的青絲,許諾她縱使青絲變白發,他也願***她壹世風霜。
雪夜裏,她與他暢飲,舉杯邀他起舞。他應她若是能新譜壹曲,便為她起舞。她隨口吟唱,揮筆而就,寫壹首《邀醉舞破》,又創作樂譜《恨來遲破》。他拍手稱妙,天下懂她之人,非他莫屬,所以她此生註定情牽於他。
然而令人沈醉的時光終是短暫,她偶染風寒有些時日,卻始終不見好。另她感動的是,她的夫君陪伴在她病榻左右,衣不解帶逾月。藥必親嘗才餵給她,即使再難以下咽,心裏也總是甜的,怎麽也不忍辜負了他的心意。可是她的病還是沒有起色。
院裏的雪似乎越下越大了,自從病後,她就久臥在床,幾乎不怎麽起身活動,也好久不曾打理自己了。要走也該走的體面些吶。她勉強支撐著身子,想起來沐浴更衣。
那天不知怎麽,病中的她夢到自己的次子,她已經好久沒見到他了,夢裏的他好像又長高了,她想抱起他,他卻跑遠了,她壹遍遍喚著他的乳名,他卻頭也不回得只顧自己向前跑。夢中醒來,頓覺不安。把宮女喚來,竟意外得知了自己的幼子已經夭折的消息,這消息如此沈重,壓的她難以喘息,病情陡然加重。
生病期間,妹妹進宮探望她,這個兒時總愛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頭,這幾年出落得越發水靈了,眉眼間和當年的她竟有幾分相像,卻又更添些純真俏皮。妹妹進宮的次數頻繁了,而他也不再終日陪在她左右了。聰敏如她,又怎麽會猜不透這其中的關聯。她難免心生芥蒂,但竟有些羨慕妹妹青春正好,無所畏懼。或許,這樣也好,她這破敗的身子已經無法再陪伴他左右了,她如此愛他,又怎麽忍心留他壹人孤獨於世。
院裏的雪停了,堆了厚厚壹層,世界是耀眼的銀白。她所牽掛的人都離她漸行漸遠了,她緩緩閉上眼,這壹世,也曾看過滿眼繁花,也曾與所愛之人***度韶華,也算是了無遺憾了。
情止於此,愛始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