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子平聽了,方才放下心來,說:?我這兩只腳還是稀軟稀軟,立不起來,怎樣是好?眾人道:?妳老不是立在這裏呢嗎?子平低頭壹看,才知道自己並不是坐著,也笑了,說道:?我這身子真不聽我調度了。?於是眾人攙著,勉強移步,走了約數十步,方才活動,可以自主。嘆了壹口氣道:?命雖不送在虎口裏,這夜裏若再遇見剛才那樣的橋,斷不能過!肚裏又饑,身上又冷、活凍也凍死了。?說著,走到小樹旁邊,看那驢子,也是伏在地下,知是被那虎叫嚇的如此。跟人把驢子拉起,把子平挾上驢子,慢慢價走。轉過壹個石嘴,忽見前面壹片燈光,約有許多房子,大家喊道:?好了,好了!前面到了集鎮了!?只此壹聲,人人精神震動。不但人行,腳下覺得輕了許多,即驢子亦不似從前畏難茍安的行動。
那消片刻工夫,已到燈光之下。原來並不是個集鎮,只有幾家人家,住在這山坡之上。因山有高下,故看出如層樓疊榭壹般。到此大家商議,斷不再走,硬行敲門求宿,更無他法。
當時走近壹家,外面系虎皮石砌的墻,壹個墻門,裏面房子看來不少,大約總有十幾間的光景。於是車夫上前扣門。扣了幾下,裏面出來壹個老者,須發蒼然,手中持了壹技燭臺,燃了壹枝白蠟燭,口中問道:?妳們來做甚麽的?申子平急上前,和顏悅色的把原委說了壹遍,說道:?明知並非客店,無奈從人萬不能行,要請老翁行個方便。?那老翁點點頭,道:?妳等壹刻,我去問我們姑娘去。?說著,門也不關,便進裏面去了。子平看了,心下十分詫異:?難道這家人家竟無家主嗎?何以去問姑娘,難道是個女孩兒當家嗎?既而想道:?錯了,錯了。想必這家是個老大太做主。這個老者想必是他的侄兒。姑娘者,姑母之謂也。理路甚是,壹定不會錯了。?霎時,只見那老者隨了壹個中年漢子出來,手中仍拿燭臺,說聲?請客人裏面坐?。原來這家,進了墻門,就是壹平五間房子,門在中間,門前臺階約十余級。中年漢子手持燭臺,照著申子平上來。子平分付車夫等:?在院子裏略站壹站,等我進去看了情形,再招呼妳們。?
子平上得臺階,那老者立於堂中,說道:?北邊有個坦坡,叫他們把車子推了,驢子牽了,由坦坡進這房子來罷。?原來這是個朝西的大門。眾人進得房來,是三間敞屋,兩頭各有壹間,隔斷了的。這廠屋北頭是個炕,南頭空著,將車子同驢安置南頭,壹眾五人,安置在炕上。然後老者問了子平名姓,道:?請客人裏邊坐。?於是過了穿堂,就是臺階。上去有塊平地,都是栽的花木,映著月色,異常幽秀。且有壹陣陣幽香,清沁肺腑。向北乃是三問朝南的精舍,壹轉俱是回廊,用帶皮杉木做的闌柱。進得房來,上面掛了四盞紙燈,斑竹紮的,甚為靈巧。兩間敞著,壹間隔斷,做個房間的樣子。桌椅幾案,布置極為妥協。房間掛了壹幅褐色布門簾。
老看到房門口,喊了壹聲:?姑娘,那姓申的客人進來了。?卻看門簾掀起,裏面出來壹個十八九歲的女子,穿了壹身布服,二藍褂子,青布裙兒,相貌端莊瑩靜,明媚閑雅,見客福了壹福。子平慌忙長揖答禮。女子說:?請坐。?即命老者:?趕緊的做飯,客人餓了。?老者退去。
那女子道:?先生貴姓?來此何事?子平便將?奉家兄命特訪劉仁甫?的話說了壹遍。那女子道:?劉先生當初就住這集東邊的,現在已搬到柏樹峪去了。?子平問:?柏樹峪在什麽地方?那女子道:?在集西,有三十多裏的光景。那邊路比這邊更僻,愈加不好走了。家父前日退值回來,告訴我們說,今天有位遠客來此,路上受了點虛驚。分付我們遲點睡,?預備些酒飯,以便款待。並說:?簡慢了尊客,千萬不要見怪。?子平聽了,驚訝之至:?荒山裏面,又無衙署,有什麽值日、退值?何以前天就會知道呢?這女子何以如此大方,豈古人所謂有林下風範的,就是這樣嗎?到要問個明白。?不知申子平能否察透這女子形跡,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