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星星點點處,我見到了壹只黑鳥飛出,這黑 鳥由小至大,從壹顆閃動的黑星變化為鳥,我的註意力被它所吸引了,接著它往我這飛翔,撲棱著翅膀,由於低血糖的緣故,我只見它身上也是星星點點閃動著,我由此心有疑惑:它身上還會出現什麽新的東西麽?
令人失望的是它只顧飛翔著,並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有所變化的是天空被它戳著壹個個洞口,如同香煙在白紙上燃燒並熔出洞口,但是天空具有無盡的修復能力,剛被黑鳥撕裂出口子,下壹秒又填補了,但黑鳥依舊在飛翔,天空也只得重復修補洞口,如此往復。
無盡的天空能包容壹切,那遠處的山便是他懷抱裏的子民,應該是天空與山壹樣遠吧,他們都沒有實體,我很失望,因為我想證明我也是屬於天空的子民,但是天空無法證明,遠處的山無法證明,那怎麽樣才能證明呢?我想答案應是該有壹物原本就是屬於他倆的子民,作為他們的信使來讓我的肉體所觸及。於是,我把希望寄托於黑鳥。
壹開始,我只是呆呆地望著它,心中默念著:快過來吧,快過來吧。就這樣,我等到了太陽落幕,有時候它斜著眼睛瞥向了我,我目光與它對視著,心便會加速跳動,幻想著它下壹秒會不會往我這飛來,飛來是不是因為我那強大的精神力量帶動的心中默念起了作用,然而,現實給妄想澆了盆冷水,黑鳥僅僅只是瞥了瞥我,沒別的意思,正如同它會瞥樹、花、草壹樣,而它的使命是繼續做反抗天空的子民罷了。
我明白了,不能再這樣壹沈不變,應該做出些改變。我打量著面前的這扇玻璃窗戶,是不是它遮擋了我與天空的距離,我漸漸意識到了,必須打碎這扇玻璃窗,不顧壹切必須打碎它,這樣黑鳥就會飛進來吧,就會飛到我面前吧。
壹股熱流從我的腰處傳來,直到這股熱流燒得我臉頰通紅,熱流從眼睛中溢出,死死盯住這面窗戶,手也不由自主的攥緊著,接著,我狠狠地給了玻璃窗戶壹拳,玻璃痛了,它扭曲著,整體分散成壹條條的筋脈遍布著,仿佛這壹條條筋脈都咬緊了牙關,強忍著痛苦,它變得脆落不堪,只要再來壹拳,再來壹拳它就會被我摧毀了,我就能進壹步靠近天空,吸引黑鳥過來了。
我積攢著力量,正準備揮出下壹拳了結了玻璃窗戶。也許,疼痛是相對的,我的筋脈也在喘著惡氣,眼睛很是護短,隨即兇狠地盯著玻璃窗戶的身體。馬上要揮出最後壹拳了,恰巧在此時,眼睛看到了碎裂的黑鳥正在往我這飛過來,我意識到了不對,天空破裂了,天空無法再修補那壹條條傷痕了,山也碎裂了,黑鳥也被分解成壹塊塊了,我無法看到完整的他們了,我喘著粗氣,喉嚨阻塞起來,兇狠的眼睛也只得被我擠出淚水來,天吶,我做了什麽,我還沒成為這絕對完美無缺的天空與山的子民,就把它們的絕對完美性給破壞了,壹切都被摧毀了,全怪我的妄自猜想,全怪我這魯莽的行為,全怪我這溢血無情的拳頭...
我陷入了絕望的情緒之中,蜷縮在壹塊兒,把頭埋進兩腿之間啜泣著,我也不清楚自己哭泣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的哭泣聲越來越像奇怪的鳥叫聲,是陌生的鳥鳴聲。黑鳥?疑惑從心中擴大,傳至我的頭部,是心心念念的天空使者來了,我緩緩擡起頭來,轉向碎裂不堪的窗戶處,只見肉體被玻璃分割成壹塊塊的黑鳥左右搖擺著頭看著我,它的眼睛比壹般的鳥要大,甚至我在懷疑,這是否真是屬於鳥兒的眼睛?
? “妳是來懲罰我的嗎,還是來可憐我的?”
? “嘰嘰喳,嘰嘰喳,嘰嘰喳喳”
有股聲音從腦中傳來:“現在我作為天空的使者,來打破妳與天空的界限,這破碎的玻璃就是第壹步。”接著黑鳥用力地啄了幾下玻璃,玻璃便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壹個空落落的窗戶架。
? 我莫名的得到了壹股治愈,仿佛沒有了窗戶,看天空與山也更加的清晰起來,山也不是星星點點的狀態,而是充滿了生命並且煥發著生機,但讓我意外的是,黑鳥並沒有繼續停留在空虛的窗戶框上,而是又嘰嘰喳叫喚了幾聲往天空飛去。心裏有疑問:妳不是說給我打破與天空的界限嗎?為什麽妳做為壹名使者不再繼續與我溝通也不讓我觸摸呢?只留我壹個孤單無助的人靠著窗戶框架呆呆地凝望天空。
? 窗戶框架如同死去已久的骸骨那樣躺著。我陪伴著這具骸骨又發著呆,度過了壹天壹夜,不知道為何,黑夜只是壹直停留在太陽剛落山時,血紅色的天空展露出壹片死寂,只讓我憂郁仿徨,迷惑之間,時間壹分壹秒的過去,終於,太陽又從死紅色的地方升起,漫延出來的藍色慢慢驅趕盡了死紅色,而黑鳥壹直在天空中循環翺翔。
我總覺得這樣無事可做可不是壹回事,腦中壹直思考著:既然界限消失了,那我應該是更近壹步了,壹直這麽懶洋洋下去可不行,黑鳥既然不讓我觸摸接近,那我壹定得變得主動起來,應該想個法子吸引他過來。
? 不知為何,在我身後傳來了壹股濃烈的酸味,我往後壹瞧是壹坨浸泡很久的綠豆,雖然浸泡時間已經很久,但綠豆還是擁有鮮艷的綠色,就像是遠處的山那邊壹棵棵樹擁有的原始自然的綠色,我想黑鳥畢竟是從綠意模糊的山裏誕生出來的,那黑鳥壹定會被這些綠豆所吸引。於是我伸出手,將四五顆綠豆從黑酸的水中取了出來。瞬間,我的手也變成了紫黑色,散發出壹陣陣酸臭味,但奇怪的是綠豆依然是新鮮的綠色。接著,我張開紫黑色的手掌,伸出窗外吸引並等待著黑鳥過來。
? 這是我第壹次與外界接觸,我感受到了天空吐納出的空氣,那是壹陣微風,輕輕滑向我的手掌,順著風劃過,我的紫黑色手掌慢慢恢復成了肉色,漸漸擁有了光澤,清晰的靜脈在裏頭流動著。黑鳥飛著,眼睛向下蔑視著我的手掌,接著加速飛撲下來,停在手掌前的空中,就這麽扇著翅膀懸浮著。我覺著這次應該是能得到它的喜愛了,畢竟是這麽新鮮的綠豆啊。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它竟然使勁撲扇翅膀,將我手掌中的綠豆吹往空中,我下意識地抓取,但是沒有抓到,綠豆向地面掉落而去,而黑鳥轉過頭又飛往天空去,只留下眨巴著帶有空洞眼神的我。
我惱羞成怒,屢次三番給我希望又澆冷水算什麽道理?妳說綠豆不新鮮嗎?那為什麽這綠豆能出淤泥而不染般的在臭水中保持新鮮?明擺著是在戲弄我,是覺得我決心還不夠是麽,好,我給妳看看我的決心。
我擡起頭長呼壹口氣,輕錘了壹下胸口,接著是用力的第二下,再是重重的第三下,我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不夠,還不夠,腦中滿是這個想法,無法擺脫。
接著我將手指放到左胸的乳頭上,綠豆啊,純潔的綠豆啊,出淤泥而不染的綠豆啊,妳是屬於自然的靈通,那紅豆呢,充滿生命力,煥發血液般循環流動的紅豆呢?黑鳥啊,我將給妳看看我的強大決心,這是妳從未見過的生命力!
? 撕裂感,撕心裂肺的痛感向右胸壹處傳來,向惡犬在妳旁邊狂吠壹般,向壹直敲動的鈴鐺在妳耳邊騷擾妳壹般,我無法忍受,心臟開始加速跳動,腰間的熱流向右胸聚攏,痛感也跟著熱流回到腰部,異常的煩躁,貌似肚子也響應了這次騷動,他也開始痛苦起來,接著是肝、腎、大腸、小腸,甚至遠方的雙手雙腳啊,他們都開始騷動造反,而這壹切不安的體驗全要由脆落的腦子承受,要去鎮壓他們。
? 血淋淋的雙手捧著紅豆向天空呈上,黑鳥嘰嘰喳的壹邊叫喚壹邊飛過來,又是扇起了壹陣強風將我手中的紅豆吹向空中,我開始心灰意冷,還是不行嗎?
? 在紅豆的降落過程中,黑鳥加速降落,在將要掉落在地上時,他搶先壹步吞食了它。
? 我身體前傾,無力再支撐,窗戶框仿佛推了我壹把,我重重掉落在地上。
? 天空擁有著強大的恢復能力,正如能瞬間恢復被黑鳥撕裂的空處,摔落在地上的我,像是接受了洗禮,復活了。
慢慢的,我睜開了眼睛,眼前又是壹片死紅色,我被這片死紅色關押著。
這壹次我仿佛離太陽落幕的山那邊更近了壹步,我腳踩在屬於天空的土地上,黑鳥則懸浮在天上呆呆的凝視著我,嘰嘰喳叫喚了幾聲,跟上次壹樣,耳邊傳來了聲音:跟我來吧。
黑鳥往遠處的山走去,漸漸地漸漸地,他又變成了壹顆閃動的黑星,跟著山壹起蠢蠢欲動,我使了所有的力氣去追逐黑鳥,去追逐遠方的山,去追逐太陽還未升起時,去追逐那即將再次被天藍色打敗的死紅色,去見證這壹切,現在,我自以為的自詡我已是天空的子民!
? 天空擁有無限的恢復能力,他無限的恢復我的動力,於是我很輕松的便跑到了山腳下。
? 黑鳥,就站在山頭上註視著我,他左看右看,若有所思,我想他應該是有話要對我說吧。此刻的我已是充滿了期待,全然忘了之前所受的精神侮辱與肉體痛苦,腦中已經有了無盡的美好幻想,我想大概是能得到壹個確定的證明吧,我就是天空的子民,無盡修復能力,無盡快樂,無盡的無憂無慮,永葆青春,永葆活力的子民!
? 事實上,我依然被死紅色照耀,被囚禁著。
我邁著大步子,攀爬上了最後壹顆巖石,終於我上了之前對我來說遠無止境的山,黑鳥扇動翅膀又高高懸浮在我頭頂上,嘰嘰喳:跳下去。
? 我坐了下來,苦笑著說:“為什麽要戲弄我?”
? 嘰嘰喳:跳下去。
? “為什麽,為什麽,我明明付出了很多了,甚至我破壞了我肉體的完美性,我甚至打破了玻璃,走出了原本要待壹輩子的房間...”
? 嘰嘰喳:跳下去。
? 我失去了信念,仿佛本來剛剛才建立起的價值觀與世界觀遭受了毀滅性的沖擊,變得支離破碎,無法再拼補完全,如若是這樣,那結束吧。
? 我終究沒能看到天藍色打敗死紅色,我在死紅色的天空下墜落,在墜落期間我只覺得頭劇烈的疼痛,像是被鐵錘連續敲擊,我頭昏腦漲,慢慢的喘不過氣來,眼前慢慢由死紅色變成黑色,黑鳥的叫聲則壹直在耳邊嗡嗡作響,變得愈發響烈,像是嬰兒時躺在床中,媽媽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 陽光透過半遮半掩的窗簾透射進幽黑的房間,黑鳥在鳥籠裏嘰嘰喳喳叫著,腦子的疼痛與心臟極速的跳動使我從黑暗中蘇醒過來,我勉強的睜眼,但馬上又被困意侵襲所閉眼,如此往復,疲倦不堪的我仿佛就沒入眠過,只想繼續再沈睡下去,但是黑鳥在籠中嘰嘰喳喳個不停,我不知為何感受到壹股莫名的恐懼,朦朧中像是在記憶中發生過什麽恐怖至極得我刻骨銘心之事。陣陣後怕襲來,黑鳥的叫聲不停,我腦子更加得疼痛了,於是我不得不起身吃下神經衰弱的藥,靠在枕頭上,仿佛是跑了馬拉松,我吃力的呼吸喘氣,想起了事。
? 兩天前,那是壹個晴朗無比的好日子,藍天白雲下,我跟著朋友們去打獵,只見壹只黑鳥呆呆地站在樹上,我拿出了壹把自家院子裏種的綠豆誘惑它,沒想到這只笨鳥就這麽過來了並且不帶壹點防備,就這麽啄食著我手掌心的綠豆,貪婪地吃著,我趁他不註意,壹把將他推進了牢籠當中。
? 我只感嘆道,現在山上都馬上要夷平開廠了,這樣無比晴朗的好天氣真是不多見啊,這只黑鳥改天得拿去花鳥市場賣了,心裏尋思著再睡會吧,就是這黑鳥真的太煩了,再睡會吧...
? 沒事,反正還有神經衰弱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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