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4月25日,星期六。
收發報機突然響起,三封由武漢發來的特急加密電報,被送到了在南京的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
此時恰逢周末,科長徐恩曾去上海度假,只有他的機要秘書錢壯飛壹人留守辦公室。
這三封特急密電的信封上,都寫著「徐恩曾親譯」這幾個字壹壹這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作為老牌優秀特工,錢壯飛覺察出今夜將有大事發生。於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拆開了第壹封密電。
看到密電的內容,錢壯飛大驚失色:
黎明,就是顧順章。中央特科主要負責人,掌握著上海地下黨全部信息,堪稱當時黨內最強的特務。
這樣壹個關鍵人員,竟然叛變了。
錢壯飛知道,中國***產黨從來沒有遭遇過的滅頂之災,即將來臨。
然而不得不說,老天爺是眷顧***產黨的。
當時抓捕顧順章的,是武漢當地的國民黨情報負責人蔡孟堅。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與國民黨交換更有價值的籌碼,顧順章提出趕赴南京,面見蔣介石的要求。
臨行前,這個無恥的叛徒無數次關照蔡孟堅:
①用飛機送我,越快越好。
②我抵達南京之前,切不可發送電報,走漏消息。
然而,處於狂喜之中的蔡孟堅絲毫不聽顧順章的叮囑,不僅用船送顧順章去南京,而且便立刻給南京拍了三封加密電報。
顧順章之所以如此關照蔡孟堅,是因為他知道,在國民黨高層隱藏著我黨壹名優秀的特工—錢壯飛。
事關重大,錢壯飛第壹時間將情報送到李克農處,李克農得到消息後大驚失色,為了黨的安全,李克農冒著違反單線聯系規定的風險,幾經周轉,把情報傳到了周恩來手中。
周總理立刻做出指示:“把顧順章知道的所有關系和線索統統掐斷,把顧順章知道的所有聯絡暗號和接頭方法全部作廢。”上海中***所有地下機構全部及時轉移。
4 月28日清晨,顧順章被捕叛變後的第三天,
壹場前所未有的大搜捕在上海展開。留給軍警的只剩下未來得及拆除的天線和冒著青煙,只有壹堆灰燼的火盆。上海中***地下組織保住了。
不只是周恩來,獲救的還有瞿秋白、鄧小平、王明、博古、鄧穎超、陳雲、陳賡、聶榮臻以及更多的不能透露身份的***產黨員。
可以說,『 沒有錢壯飛的話,中***的歷史,將就此改寫』!
那麽錢壯飛自己呢?他還在刀尖上行走,在火盆上煎熬!
那天晚上,錢壯飛又收到了三封特急絕密電報,發報人是顧順章。內容就是上面提到的給蔡孟堅單關照:切記不要走露風聲。
錢壯飛知道,自己暴露了。
此刻,擺在錢壯飛面前的,可能是他這壹生面臨的最難的抉擇。
當年為了獲取徐恩曾的信任,錢壯飛第壹時間將妻兒接到身邊。此時的錢壯飛,倘若他帶著家人連夜出逃,家人可以躲過壹劫,然而自己就會身份暴露,而且留給黨組織轉移的時間也會大大減少。不,他不能帶家人出逃,壹定還有別的辦法。
錢壯飛當機立斷,首先安排同誌們轉移。
立刻給胡底發報「潮病重速返。」胡底知曉有大變故,連夜轉移。
通知胡底後,錢壯飛駕車到火車站,接站徐恩曾並護送其至辦公室,裝作壹切如常的樣子。也只有錢壯飛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是多麽的煎熬。他告訴徐恩曾,在其度假期間,辦公室收到六封絕密急電,並在徐恩曾面前破譯出來:電報暗指徐恩曾身邊有***黨。
值得慶幸的是,徐恩曾這人多疑,又極度自負,當時國民黨內部派系鬥爭激烈,徐恩曾認為這壹定是派系傾軋,栽贓陷害,於是並未相信。
密電破譯後,錢壯飛抓住徐恩曾與陳立夫通話的機會,留下壹封『威脅信』,離開南京,回到了上海。
聰明的錢壯飛料到徐恩曾抓他失敗,壹定會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家人,於是他事先留下的『威脅信』中寫道:
為了頭頂的官帽,徐恩曾竟出了個千古敗招,親自疏通同僚,隱瞞下自己秘書是***產黨壹事,泄密事件不了了之。三個月後,錢壯飛的親人得以釋放。
更為戲劇化的是,由於徐恩曾的瞞隱瞞,國民黨當局完全不知徐恩曾手中的暗碼譯本已經泄露,因此長期末變更密碼。直至長征,時期,這本密碼本仍在使用,多虧了它,紅軍得以在長征萬裏中多次躲開埋伏,並總能從敵軍合圍的薄弱部位跳出。
可以說,這場攻心戰,錢壯飛贏了。但是事情總歸不那麽圓滿,為了黨組織,也為了不連累親屬,錢壯飛在回到紅軍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自己的子女,直到1935年在長征中犧牲,也沒能再見到他最愛的子女壹面。
對於錢壯飛,周恩來總理這樣評價:要不是錢壯飛同誌,我們這些人都會死在國民黨反動派手裏。錢壯飛同誌在對敵鬥爭中立下了豐功偉績,的確使我們的黨少走了彎路,全黨將永遠紀念他!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1935年4月1日,錢壯飛犧牲,時年39歲。
這個對革命事業赤膽忠心,舍家為國,深入敵穴的偉大的隱蔽戰線的戰士,最終卻沒有戰死沙場,他的死因,至今仍沒有肯定的答案。
1940年,錢壯飛的兒子錢壹平問周恩來,關於自己的父親。周恩來說道:“壹平,妳爸爸在第二次過烏江時遭到襲擊,與敵人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後來隊伍集合走了壹段路,我才發現他不在我身邊,下令讓壹支隊伍尋找……,可他最後還是犧牲了,他只有39歲啊……。”
2009年,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錢壯飛被評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範人物”之壹,這也是對錢壯飛最好的認可。
錢壯飛還是幸運的,他留在了黨的歷史上,留在了人民的心中。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還有烈士至今未知其屍骸埋於何處,甚至連名字也不為人知,但在中國革命的歷史豐碑上,他們的名字,永遠鐫刻在上面,永傳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