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蘭長得漂亮。二十二歲起,她父親操心女兒婚事,讓人給她介紹壹個好對象,擡高女兒的條件。
蘭蘭是壹個從小有主見的人,即使介紹人將對方誇成壹朵花兒,蘭蘭依舊壹邊梳理著長長的發辮,壹邊做出壹副“我還小”不諳世事的模樣,令介紹人又惱又無可奈何。蘭蘭不急不惱的,眼看著同齡的女孩都“鴉雀子(喜鵲)有了窩”,拖兒帶女,唯獨蘭蘭這裏不見風吹草動,親戚朋友便開始說閑話了。閑話便是閑話,說說罷了,誰也拿蘭蘭沒辦法。
蘭二十三歲那年,又有壹個介紹人給小蘭介紹對象,壹聽“海子”這個名字,蘭蘭就笑了,說:“我認識他,他是個會計。”
? “就是海子托我來的。”媒人喜形於色,知道這回有戲了。
次日,海子便和蘭蘭見了面。那天,小蘭特意在麻花辮上系了條紅色的手絹,走起路來壹飄壹飄的,飄得海子站在那裏,使勁搓著雙手,不知如何開口,整個壹副“呆頭鵝”的模樣。蘭蘭撲哧壹聲笑了,轉回頭去告訴媒人:“看他壹副呆樣就知道是個老實人,暫且交往著試試吧。”
那時沒手機,沒電話,還不習慣寫信,所謂的交往其實就是逢年過節,男女雙方走動壹下。不久,便是端午節。清晨六點,小蘭看了看天色可能要下雨,尋思著十裏之外的海子要來到,也得十點左右。於是,蘭蘭便決定先和同伴去池塘邊洗衣。約莫六點半,遠處有壹個人背著壹把雨傘,急急走來。同伴見了,笑著說:“修傘的來了,我們回去拿傘來補吧。”於是,大家匆匆站起身,眼望“修傘人”。
“小蘭!”聽到招呼,驚訝的小蘭猝不及防,腳下壹滑,差點摔向池塘。同伴卻哄堂大笑:“原來是海子。怎麽還背個雨傘?”
“我怕回去時下雨。”海子老實回答。
“那也用不著背著呀。”
“背著舒服,可充當扁擔。”
眾人往海子身後壹看,又樂了,原來海子的傘尖系著粽子等“禮品”,正在那兒搖頭晃腦呢。小蘭的臉當下就紅了,有些惱怒地責問海子:“妳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 海子又是老實地回答:“早上醒得早,睡不著,就來了。”
這話又引得同伴笑彎了腰。
蘭蘭臉上掛不住,洗衣盆也不拿,擡腳就往家的方向走。
“哎,妳的衣裳。”這呆子,竟然彎腰,端起剛才蘭蘭洗的那盆衣裳,急急跟在後面。這次,同伴沒有笑,反倒有幾分羨慕:“有好幾大盆衣裳呢,他怎麽就知道這盆是蘭蘭的?”
回到家,海子悄悄對小蘭說:“我剛才來的時候走的是小路,遇上荊棘,撥弄的時候,有壹根刺紮入手中了,妳能幫我挑嗎?”
蘭蘭尋了壹根針丟向海子,沒好氣她瞥了他壹眼,警告道:“別給我耍花樣。”
海子壹臉無辜:“我是右手紮的刺,左手不好挑。”
無奈之下,蘭蘭只好拿起針,給海子小心地挑起刺來。
交往兩年,海子求婚,得到許可,兩人決定去三十裏外的縣城挑選結婚用品。三十裏路,兩人的交通工具便是兩條充滿活力的腿。海子心如鹿撞,對於這個壹點兒肌膚接觸都沒有的蘭蘭,又愛又怕。無數次借說話的機會和小蘭走近,都得到小蘭眼神的警告,只好又退到三丈之外,不遠不近地跟著。有時候遇上拐彎,蘭蘭壹時消失在眼前,海子壹路急跟,待到身影重現眼前,又馬上後退。
? 兩個人先照相後購物,不覺天色已晚,誰知天公不作美,剛剛還風和日麗,瞬間傾盆大雨。蘭蘭無可奈何地答應先在旅社住壹晚。
蘭蘭和海子壹人開了壹間房,可是,快九點了,海子還坐在小蘭房中東壹句西壹句地閑聊著,小蘭卻警覺起來:“妳還不去睡?”。
海子訕笑著:“還早呢。”
蘭蘭起身下逐客令:“我累了,要休息。”她直接走到房門口,等到海子出了房門,將門鎖上,又搬壹張桌子抵在門口,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這壹晚,屋外大雨滂沱,雷聲隆隆,氣溫驟低,小蘭卻睡得很香。
次日,冷蘭美美地伸了個懶腰,端著洗臉盆去屋外打水時,突然發現門外蹲著壹個人,雙手伏膝,頭伏雙臂上,蘭蘭定睛壹看:是海子!
“妳蹲在這裏做什麽?”小蘭的聲音有些嚴厲。
“人生地不熟,旅社裏住的人雜……”話沒說完,海子重重地打了壹個噴嚏。
很多年之後,已為人母的小蘭說起這些往事還哈哈大笑。海子卻依舊如當年的模樣,憨憨地望著蘭蘭笑。笑著笑著,小蘭有時會起身,給海子整壹下衣角,或者理壹下頭上豎起的壹小撮頭發。海子壹如當年“修傘人”的形象,不修邊幅,可是他對蘭蘭溫柔體貼,捧著她,呵護著她,相濡以沫四十年,沒紅過壹次臉,沒吵過壹次嘴。有人問他們愛情保鮮的秘密。蘭蘭說:“能有什麽秘密?多想想他當年的好,想想他蹲在門外冒著嚴寒的守護就什麽坎都過來了。”海子依舊憨憨直樂:“蘭蘭願意嫁給我,她就是我家的人,我就該對她好。”
愛情,其實很簡單,壹個念著他的好,壹個想著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