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01月31日 星期三 上午 09:39
他被幾個人念著壹，二，三小心翼翼擡下了移動鐵床，安置在病床上。
喉嚨上，鼻上，手腕，下腹部，尿道上，插滿了管子。包著壹層層碘酒染黃的紗。
手術做完了。花了六小時。
在癌細胞擴散前割掉的腸內腫瘤。
足足壹斤多。
而六小時前，聽完護士壹再強調的手術風險，她簽了兩次家屬同意書，以及大大小小附加的保證書。
依舊還是堅決要求他不能再拖延，必須做手術。壹切後果與醫院無關。
他才終於躺在手術臺上。
她知道他之前還有冠心病。他的腎有結石，胃，膽，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
所有肝臟功能都在衰竭。
這是他這四年內的第七次手術。
他躺在病床上，她幫他蓋好被子。
拿棉簽沾了點溫開水塗在他幹裂的嘴唇上。
觸摸他手腳，冰涼。
她起身去灌滿熱水袋，捂在他四肢旁。
然後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看他無神地睜著灰色的眼睛，盯著點滴瓶。
她開始和他輕聲說話。
註視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不停地說。
疼嗎。
很疼吧。
等過年，爸爸還有媽媽他們都會回來看妳。
妳想玩什麽呢到時候。
我也陪妳去。
妳聽我說話。
不要閉著眼睛。
醫生說妳還不能睡覺。
不要睡。
再堅持兩個小時，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手術很順利，他們說妳過了最難的幾關，現在只要好好調理。
不用多久，會好的。
他發出像是呻吟又像是笑的壹聲悶喘。
她想他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
現在的他，只是靠著意誌在博。
而手術前，他依舊聲音洪亮，與她說笑。
即使那時也已經吊了四天的點滴。
洗了無數次腸。
滴食未進。
就像壹直那樣堅強般，她從未見他皺眉喊過壹聲疼。
那天她還陪了他去照過胃鏡。
她站在旁邊，看著他脫了褲子，側躺縮在小床上，醫生把粗的橡皮管緩緩捅進他肛門。
那天上午他洗過壹次腸，也許是護士大意沒有灌幹凈。
胃鏡快做完的時候，她看到他下身周圍噴濺流出少許稀黃的液體。
醫生小聲發出咒罵聲，回頭責備地看了她壹眼。似乎錯在她身上。
她默默從口袋掏出紙巾，彎下身壹點點幫他擦拭幹凈那些汙水。
有那麽壹秒鐘，她和他的目光相對到。
他無力地埋下頭。不讓她看見他的臉。
她心裏忽然壹陣惡狠狠的快意。
指尖微顫。 算了 發妳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