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玉森通音律、數學,在日本期間,曾經解析幾何難題。現為鎮江市圖書館收藏的《籌塵》,為壹冊算稿,涉及微積分、代數、三角。 黃嶽萬千年,高高有史前。大雲自成海,眾石並森天。抱鶴坐明月,呼龍出古煙。如來與松壹,車幕四周圓。幽行入九華,莊肅地王家。石立能言鳥,林盤絕食蛇。因風布雲葉,不雨墜天花。去蕩青陽水,名嵒又日斜。南社社員、掌故作家鄭逸梅說他“詩詞小說,無所不能,有《阿娜恨史》壹種,尤為其傑作。”可惜這部《阿娜恨史》小說,無從覓見。但《南社小說集》(吳文濡編,上海:文明書局,1917)收錄葉玉森的文言短篇小說《雲》,值得壹讀。《雲》的故事背景是袁世凱稱帝時期,主人公是個“妓而不妓”的勾欄女子巧雲,她相貌艷麗,纖纖弱質,個性剛烈,出語蒙爽,或尖冷若針。“遇傖父則賜以白眼,不屑為狐媚態”。因此她常遭到壹些政客狂徒的淩辱,但她絕不因體膚之被摧殘而使心靈世界永墜汙濁。袁世凱稱帝的美夢,誠如作品所諷刺的那樣:“籌安矣,改元矣。錫爵無數,頒勛無數,賜章無數。猗歟盛哉!皇帝之夢鼾鼾然矣!”《雲》實際上是壹篇政治小說,堪稱南社小說中“棒喝社會,文字之最有力者”。從壹個側面揭示了當時政治社會的醜惡,諷刺了那些蠅營狗茍的反動政客的卑鄙行徑,贊美了壓在社會下層的小人物。葉玉森從社會最下層人物中聽到了正直的呼聲,並加以描寫,其諷刺尖銳入木三分。
葉玉森的短篇小說還有《皇帝借債》、《牛女怨》、《玉樓夢史》等,發表在民國初年的文學刊物上。上海通俗文學刊物《禮拜六》第72期還請葉玉森題刊名。 南社作家多以詩名,葉玉森是諸體兼擅的。臺灣師範大學博士生林香伶曾對《南社叢刻》中發表的文、詩、詞進行過統計,並列出排行榜,葉玉森發表各類作品總量排位為十二,發表詞總量排第二(***發表188首詞)。
唐圭璋選編的《愛國詞選》收錄葉詞3首。如《百字令·過明孝陵》:“興亡泡幻,六朝多半如是。即今石馬僵風,荊駝浴雨,滿目殷墟淚。十萬松楸渾不見,衰草年年紅死。銀鹿啼來,玉龜飛盡,慘絕朝天。侍當時明月,可憐猶照哀史。”慨嘆國家危亡。《賀新郎·吊史閣部》,結尾“十日揚州飛紅雨,慘年年,化作梅花色。明月下,那堪折。”對以身殉國的史可法寄以深切的哀思,表達了葉玉森強烈的反清思想感情,作者已經站在整個中華民族的立場來評價人物是非了。
葉玉森還有《南鄉子》詞,唐圭璋評點“上片雄豪,下片淒婉,藝術風格直追北宋”。1914年,龐樹柏曾仿鈕玉樵的七律,改作《桃源憶故人》,將“雨絲風片煙波畫船”8字嵌於每句首:“雨蒙蒙裏春無影,絲柳也如入病。風剪羅衣還冷,片夢先花醒。煙鬟隱約青難認,波漾趜塵催瞑,畫取舊時芳景,船載江南恨。”葉玉森等壹批社友紛紛“仿效繼聲,成為詞壇佳話”。葉作的文字是“雨丸飛獵天山下,絲控桃花驄馬。風勁角弓鳴也,片片荒雲罅。煙迷列堠邊笳啞,波卷龍沙如赭。畫戟玉關雙亞,船漏酣千斝。”主旨是“刺西疆不靖,邊備廢馳,戍軍窳敗醉獵召亡”,足見作者“語短心長,非杞人之言”。1915年2月4日,他與陳匪石、吳梅、徐珂、王蘊章等在上海組織春音詞社,推尊詞人朱祖謀(號強村)為詞長。
葉玉森還寫了壹些描繪異域風情、寰宇風雲的詩作。如《太平洋歸舟中作》七律二首,有“放眼都窮惟大氣,低頭忽見有奔雷”;“有淚合流紅海去,似愁都湧白山來”壹類氣韻沈雄的警句。葉稱“洞庭三萬六千頃,直是太平洋壹杯”,則是放眼世界的真實感受。此外,他曾作《溫則宮詞》《印度古宮詞》多首,以奇特的想象和瑰麗的辭藻寫英國女皇維多利亞的寢室和古印度的宮闈生活,為其他詩人難以構思和無從著筆的。葉玉森並不是埋首故紙堆的腐儒,他反映現實的作品好詩也很多,清新雋永。如《石店子》“人家壹兩不成村,流水涓涓直到門。林邊白頭嫗,夕陽扶竹數雞豚。”形象生動,充滿了田園氣味。
葉玉森在鎮江留存的詩詞墨跡不少,出名的有《西門竹枝詞》。他對鎮江南郊尤為鐘愛,在日本留學、安徽為官的余暇,還念念不忘“江鄉雲樹南郊”、“南郊舊遊”。他在南社期間,曾邀集社友奚侗、陳匪石在鎮江中泠泉聯句,收入《南社詩選》,傳為佳話。丁傳靖的名著《滄桑艷》,卷首有葉玉森的題詞。喜愛他描寫家鄉大西路龍江巷口龍江茶社的《龍江早茶》,雲:“龍江樓上早茶香,牛鼎嵯峨客滿堂。我亦清晨趨末座,飽嘗異味說天方。紅爐旋貼芝麻餅,綠碗微溫椒桂漿。只有坡仙愁到此,不容剛鬣入禪房。”用幽默生動的筆法寫出人氣旺盛的鎮江茶社多為清真素茶館的特點,點出火面、燒餅的鎮江特色早餐。
葉玉森在日本留學時,他收購多文種《聖經》的譯本研究。上海書店出版的《中國近代文學大系—翻譯文學集3》收有他的3首譯詩,選自1913年《華僑雜誌》第2期。難得的是,譯者風騷、樂府各體兼備,如英國解萊(雪萊)《雲之自質》(即《雲》),六節79行,用騷體翻譯;滕鼐孫(鄧尼生)《戰死者之蠕與孤》,用樂府詩翻譯,有“三吏三別”之遺風。還有龍斐羅(朗費羅)的《矢與歌》,用漢魏樂府體譯。這些備見詩人才情的作品,在當時頗有影響。 楹聯是獨特的文學形式,葉玉森對此也十分愛好,《花間楹帖》是他專門收集楹聯的著作。他愛好集字聯,集《乙瑛碑》字成聯50副、集《書譜》95副。1916年晉碑《張朗碑》在洛陽出土,這在當時金石書法界引起轟動,葉玉森購置拓本,還集字成聯:“百子縱橫成戰國,七賢玄穆肇清流”。集字聯通順自然,不見湊泊痕跡,頗能收到意外之趣。
葉玉森研究甲骨文,頗有心得,他致力於甲骨文的書法創作,“以毛筆為刀筆”,結體和章法上,葉氏的甲骨文書法工致、精巧,字體處處對稱,字與字排列均勻整齊,就像壹幅圖案。《近代名賢翰墨續編》壹輯收錄他贈春蘭秋菊館主人的九言甲骨文聯:“雞壹鳴,登天門,觀日出;龍四伏,呼海若,禦風行”。他的《天衣集》用甲骨文集字成聯100副,並有楷書對照。葉氏的書法篆刻成就雖不能說開宗立派,但也是成績卓著。他自幼對漢隸、魏碑鉆研很深。他收集金文飾文及象形文字,著有《金文補空錦文說》、《金器象形文為三代圖畫說》,他對金文、甲骨文多有考釋,朝夕摹寫,對古文字的形體與筆法諳熟於心。特別是以毛筆作刀筆,“寓剛於柔,與董作賓甲骨文書法剛勁相映成趣,其線條極精致細膩,頗有書卷氣息,是壹種更為成熟的得殷代甲骨書者的筆意而少刀意新的甲骨文書體的創造與借鑒,較羅、董更趨諳熟與圓融。”
他最多的單幅集甲骨文詩近百字。有鑒賞家認為較之以金文、小篆筆法入甲骨文的羅、董來說,葉氏之甲骨文則更顯書法的特點,董作賓看後贊曰:“以筆為刀,嘆為觀止”。當然,也有評者認為:葉氏書法,註重結合、大小整齊,其飾意有過,失之自然。他的篆書和甲骨,對柳詒徵影響很大,不拘於字形,從用筆到結體隨情意而行,生動婉轉,富有意趣。著名補白大王鄭逸梅說:“海內擅甲骨文者,羅振玉外,當推丹徒葉葒漁。”
葉玉森治印也極有工力,嗜秦漢之法,細白文多仿切玉印,識者認為其作“與古人多合”。1932年,輯成《頤諼廬水滸姓氏印譜》3冊。孫洵《民國篆刻藝術》(江蘇美術出版社,1994)指出,葉玉森還是“在印壇上用甲骨文刻章開先河者之壹”,其代表作是為周慶雲治《周夢坡六十後之印記》。實際上,葉玉森自用的印章大都為自刻。1939年,丁仁等匯集的《丁醜劫餘印存》,上起明文徵明、文彭父子,下及葉玉森、高迥273家文人篆刻家印作1900余方。
葉玉森能畫,1922年出版的《鎮江指南》有“書家”、“畫家葉洪漁”,接洽地都是鎮江“德仁裏”。1930年“江蘇書畫展覽會”在鎮江商會新會場舉行,葉玉森還以鎮江書畫家名義參展。可惜他的丹青妙筆傳世稀少,據傳曾作《中泠填詞圖》以寄意。
葉玉森的手跡,在鎮江金山寺留存《雪浪石銘》。雪浪石是壹塊高廣尺余的石塊,正面有波浪紋,傳為蘇軾的遺物。原在河北定州,清末拋棄在南京某廢園,後為江蘇省商會主席、南社社員於小川購藏。小川去世後由其家屬贈送金山寺收藏,上面的四言篆銘,是葉玉森1915年初冬應於氏之邀寫的。其銘雲:“似雪非雪,不波而波。自然成文,川上風過。堅而能方,小可諭大。蘇髯米顛,或揖或拜。”署款“乙卯十月中泠亭長並書”。字體是小篆,略呈碑意,彌足珍貴。此石現藏金山慈壽塔旁“四寶室”,登塔遊人,鮮有知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