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夢中意識到了這壹點。有壹段時間,他壹直做著同壹個夢。只有在夢裏他才意識到,“妳做了這個夢”,耳邊似乎有人在提醒他。不是他自己,他也看不見別人。他不確定提醒聲來自哪裏。
事實上,他的夢裏還有另壹個女人。但他知道這聲音不是她發出的。她就像壹個沈默的幽靈,面目模糊卻有著人體曲線,更有甚者,她有壹種令人著迷的溫柔,在夢中壓迫著他,既迷人又狂野...就像突然爆裂的水管裏的水,他感到壹種肆意奔湧的幸福。
他總是在逍遙自在的快樂中睜開眼睛,汗流浹背,久久纏綿而不自知。直到妻子的夢戳破了他沈浸在夢裏的想法,他才徹底醒悟,確定夢裏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他已經很久沒有嘗到妻子的溫柔了。
這個夢壹直重復著,直到有壹天他醒來,終於想起了壹個他在夢裏非常確定的事實:壹個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美女,帶著他靈魂分離的另壹半靈魂。或者不能說他們與他的靈魂分離了。他們是同壹個靈魂的兩半,融合在壹起就是壹個完整的靈魂——這是他在壹本科普書上看到的。靈魂屬於科學的範疇嗎?他對這種說法猶豫了很久,不確定自己是否應該接受這樣的思想洗禮。
那麽他的靈魂確實存在另壹半。他看著熟睡的妻子,莫名其妙地、悲傷地認定,他失落的靈魂的另壹半從未與她在壹起。他們結婚十多年了,他已經看到了她的靈魂——如果她有靈魂的話。他們的靈魂在不同的層次和維度。
這個世界上正確的情侶組合的概率是萬分之壹。所謂正確,他認為,應該是自古以來夫妻之間唯壹的靈魂伴侶。那是多麽幸運啊!他嘆了口氣。
那本科普書裏的結論是,壹個人找到靈魂伴侶的可能性是萬分之壹。1: 10000的圖是如此的震撼,他的靈魂被折磨得忍不住發出壹聲難以言喻的痛苦呻吟:希望太渺茫了!
他開始像警犬壹樣利用自己敏銳的嗅覺,從素未謀面的隱形戀人中搜尋。他慶幸自己在相信自己的靈魂伴侶真的存在之前就已經開始了靈魂狩獵,而互聯網為這種狩獵提供了可行性。這種狩獵不需要科學依據,只要有男性的本能就行。他認為男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征服的不僅僅是這個世界,還有女人。
他試圖征服世界。世界就像壹塊硬骨頭,或者他再老實壹點,就會承認世界是壹塊堅硬無情的石頭,他連壹顆狗牙都沒有。
那麽征服女人的任務只有壹個。這是壹件容易得多的事情。他想知道怎麽會有人把征服世界等同於征服女人。這壹定是被世界打敗了幾千年的愚蠢自大卻詭計多端的男人想出來的自我安慰的幻想。
他征服了許多女人。如果他願意,這個數字可以無限增加。有比女人更蠢的動物嗎?當他想到他征服的女人時,他帶著嘲弄的微笑想。當然,他也承認,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女人更好的動物了。
她們的溫柔是那麽容易得到,仿佛她們生來就是愛男人的,或者說她們生來就是獵物,等著被男人獵殺。那雙像母鹿壹樣美麗溫順的眼睛,像清晨玫瑰花瓣壹樣柔軟濕潤的嘴唇,像深淵壹樣讓人上癮的身體...光是這樣想,他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收緊。
他沒有任何征服他們的秘密武器,只有甜言蜜語,這是他最擅長的。如果甜言蜜語能分解成樹枝,像詩歌壹樣送給那些女人,他想象著她們的耳朵裏會充滿她們瘋狂而挑釁的尖叫聲。他總是用羨慕的眼光鄙視那些被女人包圍的所謂男詩人。困在長相參差不齊,前言不搭後語的句子裏的女人會不會多壹些美女?
他仔細地把現有的戀人壹個壹個篩選,發現沒有壹個靈魂可以和他隨便親近。他們總是有壹個問題,那就是他無法忍受,為了和他們做愛,他必須要有耐心。他的另壹半靈魂不是這樣的。就應該像夢裏的那個女人壹樣,和他合體在壹起。那壹刻電閃雷鳴,他們又回到了混沌的開始。這才是真正的靈魂伴侶,他狂喜地想。
他決定逐漸減少戀人的數量,以便有更多的時間開始尋找唯壹的靈魂伴侶。然而這種衰落的過程並不愉快,每壹次分手都不亞於壹場災難。騙子。流氓。混蛋。完蛋...他們說這些粗話的時候壹點都不覺得臟,看起來壹點都不像他認識的人。
我只想找到我的靈魂伴侶。他覺得自己是無辜的,為自己辯護。
沒人註意這個。他們寧願做他的情人,分享他的甜言蜜語,也不願被他以壹個不存在的靈魂伴侶為借口甩了。
當然,也有很多女人總是很溫柔。他們用非常悲傷的眼神看著他,期待著他的挽留,他覺得要是她再聰明壹點就好了。
於是他尋找了壹段時間,沒有找到驚喜,只找到了痛苦——陷入了混亂關系的泥淖。那些曾經溫柔的女人的另壹面是那麽的震撼,仿佛他突然看到了鬼在撕掉壹個美女的皮。原來每個人都有兩張臉,他開始對此深信不疑。
有壹天,他夢見了久違的柔情女子。在她欺騙他的那壹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壹個巨大的蛋糕,上面覆蓋著五顏六色、芳香誘人的冰花,那個女人瞬間變成了無數個別的女人。他們張開紅唇,壹起用嘈雜的聲音向他沖去。幾乎壹眨眼的功夫,他就從壹個巨大的蛋糕變成了好幾個。
他突然醒了,嚇出壹身冷汗,身上的被子仿佛被汗水浸濕了,顯得又冷又僵。他睜著眼睛看了很久,最後是妻子的夢把他從恐懼的深淵中徹底拉了出來。
壹時間,他忘記了恐懼,對妻子的夢產生了好奇。每次她的聲音似乎都是壹樣的,那是壹種熟悉的呻吟,讓他顫抖。她的靈魂伴侶會出現在她的夢裏嗎?
妻子有沒有也意識到他不是她的靈魂伴侶,所以誰也不拒絕誰,兩人就成了非性關系睡在壹張床上。她會不會有壹些看不見的情人,就像他的情人壹樣?這是壹個追求幸福的時代。沒有人願意落後於時代,也沒有人願意委屈自己,他對自己說。
妻子會在愛人身上表現出怎樣的溫柔?他可以肯定,如果誰激發了他妻子心中的愛,他壹定會享受到壹種奇妙的體驗,這是他很久以前就經歷過的。那時候我老婆還是壹顆光滑緊實的甜玉米粒。只是他壹旦穿過婚姻的微波爐,就後悔地認為那顆有著無限可能和遐想的玉米粒已經面目全非了。
想起他和妻子之間甜蜜的愛情,他突然起了疑心。真的有所謂的靈魂伴侶嗎?不僅僅是他的妻子,他愛過的每壹個女人都曾經讓他覺得她們是上帝為他量身定做的——雖然他當時沒有想到用靈魂伴侶這個詞來混淆她們,最終生活告訴他,她們也是為其他男人量身定做的。
回憶往事使他沮喪。每壹張迷人的臉龐,每壹個親切的名字,每壹句讓人熱血沸騰的甜言蜜語,都在他的腦海裏閃過,像是氣泡在他的腦海裏漂浮、破滅,帶給他的只是壹種孤獨的感覺。什麽靈魂伴侶,他不禁憤怒地想,不過是披著科學外衣的謊言罷了!
但是——他翻了個身,把妻子的鼾聲置之腦後——但是他希望艾地會認為他很孤獨。他壹定是丟了什麽東西,不然怎麽會覺得這麽空虛。這樣想著,壹滴冰冷的淚無聲地順著眼角滑落,他完全沒有意識到。
他只是睜大了眼睛,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殘缺不全的靈魂,用夢裏蛋糕屑般孤獨而倔強的眼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