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小說”的先驅可以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初出現的風俗畫小說,汪曾祺的蘇北小城小說,劉紹棠、鄧友梅的鄉土、風俗畫小說,顧華的瀟湘風情小說,都可以看作是“尋根小說”的前奏。1980下半年,李航宇發表了《葛川江文化觀》等文章,表現了自啟蒙運動以來對尋求地域文化的興趣。韓少功在《作家1985》四月刊上發表的《文學的根》,拉開了“尋根小說”的最後帷幕。“燦爛的楚文化在哪裏?”得到了壹批青年作家和理論家的熱烈響應,最終形成了壹股有意識、有理論、有創作思想、有創作成果的“尋根”文學浪潮。
“尋根小說”的主筆可能會寫理論文章,高舉“尋根”大旗,如阿城的《文化約束人》,鄭萬龍的《我的根》,李航宇的《管我們的根》。同時,他以自己的創作成果實踐自己的理論主張,形成了理論與創作齊頭並進的強大文學思潮。
“尋根小說”在民族性和地域性方面有著多樣而復雜的表現形式。賈平凹的“商州”系列小說(《商州第壹記》、《商州第二記》、《商州之事》)講述了商州大地上動蕩世界中各類人物的跌宕起伏,反映了秦漢時期固有的粗獷淳樸的文化。鄭毅的《遠村》和《老井》以人物在太行與現代文明隔絕的命運,震蕩著晉文化。的《煙鍋》、陳的《尋樂》,力求突出京院、市井的生活場景;馮驥才的《神鞭》《三寸金蓮》等小說,意在體察和表現天法民俗;韓少功的《爹》、《姑娘》、《歸來》表現了他對楚文化浪漫精神的推崇。魯的《美食家》、《弄堂裏的人》和的系列小說* * *都致力於吳越文化的發展;王安憶走出上海的小弄堂,以《小包壯》《大劉莊》等小說楔入地域文化,鄭萬龍以異鄉和奇聞探索腳下的文化巖層。過去很少寫自己民族的張承誌,也以《九宮》等作品對回族文化進行了探索。
在“尋恨小說”中,有壹類是以原始或半原始生活為題材,寫邊疆、少數民族、山川、草原、商隊、牧民的作品...其典型代表是阿城的壹組以“浪漫無處不在”為主題的小說。在這些作品中,人物和場景都是意象,作者通過這些意象表達自己的人格美的理想。這種對遙遠的、反文化的(非文化的)野性人格的高度肯定,實質上是對中國傳統文化制約下的懦弱人格的否定。正是民族的長期束縛所形成的病態、卑微、蒼白、軟弱的性格,促使青年作家在原始生活中尋找民族的“根”,為未來建立美好的人格理想找到依據。所以在小說中,原始的野性只是壹個外殼,作家要表達的是外殼背後的壹種精神內涵:堅強、舒展、自由、開放,這與未來社會中“人”的內涵不謀而合。鄭萬龍的壹組小說《異鄉聊齋》,主要描寫的是山裏的生活,充滿了欲望和人情,充滿了活力和憧憬。正是在這樣落後、愚昧、野蠻的生活中,作者發現了理想的獨特美和主人公們赴湯蹈火的勇敢精神和宏大堅強的人格。張承誌的《北方的河》雖然是現代都市人寫的,但是北方的幾條河都是原始的,野性的,蠻性的。黃河、額爾齊斯河、永定河和黑龍江都被作者擬人化了,其中寄托了他深沈、有力、不屈不撓的美學理想。
這類小說不僅塑造了剛強有力的人物形象,而且通過塑造自由的人格表達了他們對壓抑和束縛人性的中國傳統文明的反抗。沐浴在浪漫中處處對比著草原上愛情的熱情、出走、豪放、自然與漢族青年“我”的羞澀。《樹樁》用壹段二重唱的場景展現了西南少數民族對生活、對生活的熱愛和滿滿的愉悅。《棋王》《孩子王》從表面上看似乎屬於知青題材,其中也蘊含著對無拘無束的自由人格的追求。壹個“棋王”居然寫了兩個字,壹個是“吃”,壹個是“棋”。阿城陸瑾高興地寫到王壹生的“吃”,既有社會意義,也有人生意義,因為吃是生存所必需的。下棋是壹種精神上的需要,是對自己的壹種精神修養。壹個天生的弱者王力可壹生只有保持自己的精神平衡,才能在政治風暴中站穩腳跟,獲得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而下棋是保持內心平衡,適應各種外界變化的壹種方式。甚至他的徒步旅行也不是為了征服或超越自然,而只是為了和自然交朋友。獲得壹種內心的感受,他的人生態度和人生境界表現出與生俱來的充分自由,他對自由境界的自覺追求反映了現代人面臨的精神困境和自覺超脫的意向。有意思的是,王壹生看似柔弱不堪,卻在無為中積蓄了內心的力量,反敗為勝,取得了壹連串的九連勝。這種人生哲學反映了中國的文化精神。。
“尋根小說”中的另壹類作品,主要以漢族古典的、規範的、正統的生活為主,寫的是浸透了儒道思想的舊中國兒女,帶有明顯的文化批判精神。這類小說往往著眼於解剖某些靜態的、封閉的區域中近乎原始的文化以及這種文化的積累過程,明顯表現出接受精華否定糟粕的揚棄精神。代表作有《鮑曉莊》、《爸爸爸爸》等。王安憶的《鮑曉莊》描寫了淮北平原壹個村莊的原始生活形態,展現了傳統文化心理制約下當代農民的生活和精神狀態。它刻意呈現了壹種狀態,壹個世界,壹種生態,壹種心態。世界是古老的,停滯的,封閉的。許多人繁衍生息在祖先開辟的這片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長期的生活體驗中形成了壹種道德觀念、價值觀念、生活方式和理想。其愚昧、封閉、惰性、淳樸、善良的群體形象,是小寶莊“文化”的產物,是潛伏在人物內心深處的“集體無意識”的產物。特別是小說通過大禹治水的傳說和神奇兒童生死的故事,探討了儒家文化對中國人的精神約束和影響。
韓少功的《爸爸》、《爸爸》、《姑娘》等小說,試圖繼承魯迅開創的批判國民性的傳統,用現代文明反思民族精神疾病的根源。《爸爸,爸爸》以傻逼冰為主體,生動地勾勒出傳統文化熏陶下的群體性格。兵仔其實是楚文化的象征,是壹個活的群體形象的抽象符號。他是壹個毫無人性的可憐人物:思維混亂,語言不清,光怪陸離,猥瑣刻薄,毫無理性,壹個只會叫“爸”“X媽”的傻逼。但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小老頭,他的“父親”和“母親”被村民們視為陰陽兩個字母,不僅使他免於祭祀谷神的災難,還被尊稱為“相公”、“地仙”、“神仙”。這樣壹來,他身邊的人自然就變得“不近人情”了。令人深思的是,經過壹場血與火的戰鬥,大部分男人都死了,而冰仔卻活了下來。他是個小老頭,但他永遠是個孩子。所以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形象,正好滿足了作者批判民族劣根性的象征性要求。冰仔象征著人類生命的倔強、醜陋和神秘,他的兩個言語塵埃甚至包含了人類生命創造和延續的最原始、最基本的形式。
“尋根小說”的出現是基於壹個世界性的思想文化背景。它為當代文學創造了新的審美境界,在展示民族文化心理、鑄造社會群體性格方面開辟了新的藝術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