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白色
他弓著身子不安地繞著書桌走，但眼睛沒有離開桌上的晚報。那份地方晚報就像壹條有著毒核的蛇，讓他覺得有壹種無形的恐懼在威脅著他。
春天的腳步已經踏上了他家的陽臺，玫瑰和牡丹都長出了綠葉，滿屋子都是春天的氣息。但是，他感覺時間似乎已經接近深秋，霜已經浸濕了葉柄，就等著壹場“嗖嗖”的北風。
門外上樓的腳步聲好歡快。兒子。他壹聽到腳步聲，就知道兒子回來了。他在沙發上坐下。門開了，兒子在象牙色的西裝裏穿了壹件棕色的包包外套，系了壹條橙色的領帶，壹雙黑色的皮鞋，顯得瀟灑而穩重。這種奇怪的遺傳基因！當時大學畢業被分配到本市最大的醫院工作，他也像兒子壹樣覺得生活充滿陽光。
“爸爸，妳看晚間新聞了嗎？”
“嗯。”
“這次妳應該相信我的觀點。勞動是最好的藥，能治百病。”
“妳的理論依據是什麽？”
“根據？需要什麽依據？範長生不是事實嗎？他二十四年前得了癌癥，但是他沒有死，壹直活到今天，而且很堅強！連妳這個癌癥專家都不承認這個事實嗎？”
他知道爭論是不可避免的。是的，他承認範長生的生還是個奇跡，但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奇跡？那個瘦弱、面黃肌瘦的範長生又壹次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認識他，經常在夢裏遇見他。1960秋天的壹天，他來到這家醫院的第壹天，遇到了聰明能幹的鍋爐工和壹個年輕漂亮的護士。因為那個漂亮的女護士，範長生那張瘦削而枯黃的臉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記憶裏。
“是的，這是事實。但有些偶然的事實終究不是科學。如果人的感情和欲望在這裏混合，奇跡就會發生。妳還年輕，這些事妳還不懂。”
“妳否認這個事實本身的科學基礎嗎？那是誰得出範長生得了肝癌的結論？是誰呀？是妳！X射線透視不是壹門科學嗎？妳否認這是真的，是因為妳對癌癥最基本的觀點嗎？”
他覺得有點渴，這種渴是發自內心的。他不想和兒子爭論。他把頭靠在沙發背上，長長地吸了壹口氣。門又開了，兒子轉過身來。壹見到母親，他就不再怨恨了。兒子說:“媽媽，妳回來得正是時候。妳看報紙了嗎？”
兒子看著媽媽點點頭，接著說；“好吧，妳可以作證。當妳和妳父親壹起工作的時候，妳知道鍋爐工人得了癌癥。但是爸爸就是不同意我的報告。我們主編今天還特意讓我回來聽聽我父親對這件事的看法，但是他……”
他微微睜開眼睛，看著他們說:“妳們看邱，別聽他胡說。”
“媽，妳看，我怎麽能亂說話呢？”
母親表情很激動，雙手顫抖，聲音顫抖:“老陸，我太高興了，沒想到他還活著。”她說這話的時候，眼淚忍不住從眼眶裏流了出來。她放下手提包，走到櫃子前，拿出鑰匙，打開櫃子，從裏面拿出壹個老式的小盒子。她從盒子裏拿出壹張黃色的照片，遞給她的兒子。兒子仔細辨認:“咦，媽媽，這不是妳嗎？”這.....，這是範長生！哦，那麽妳們已經認識很久了？”兒子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是的。妳看，坐在前面的是他爸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妳爺爺在太行山去世後，我就在他身邊長大……”
說完，她回頭看了他壹眼，說:“老路，我們要帶上長生。妳們快二十年沒見了……”
他的心好像被捅了壹下，猛地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憤怒:“看邱，我知道這些年來，妳心裏壹直裝著他...我委屈了妳二十多年嗎？我把自己當成了妳和孩子的牛……”
“爸爸，既然妳是為了媽媽，我們就應該把範叔叔找來。既然他們有這種關系，媽媽這二十多年心裏肯定很苦。我們應該結束這種痛苦。”
“嗯，不說了。”
“我要說，妳要是為我做了，就承認範長生的事實，不要再顧及妳的面子了。”
“什麽臉？我現在需要什麽面子？”
“老路，妳今天怎麽了？”
“我什麽都沒有！”陸來笑得像只發怒的獅子，但隨即冷笑道:“我告訴妳，那不是奇跡，在開始，在開始……”他沒有勇氣說下去，像個泄了氣的皮球，壹屁股跌坐在沙發上。
她突然明白了丈夫話中的意思。她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好像不敢正視他。她突然捂住臉，跑進裏屋。
兒子也明白父親要說什麽。他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慢慢退到陽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