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的開篇便是胡維納爾·烏爾比諾醫生為他的摯友赫雷米亞·德聖阿莫爾檢查屍體的情節。在充斥著苦杏仁味的房間裏,這位無神論的聖人在氰化金的煙霧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為的只是“不再變老”,拋下情人,在聖神降臨節前壹晚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不願與時間的劫掠抗爭。馬爾克斯對於赫雷米亞的筆墨十分緊致,但對於那筆墨不多的衰老的恐懼以及生命終結的冷靜背後,除了解脫,更多的是悲劇。赫雷米亞的壹紙遺信讓烏爾必諾醫生得以探索到他不為人知的壹面,他還有壹個情人。“烏爾必諾醫生瞬間感到自己的意圖暴露無遺。他用心打量了女人壹番,註意到她壹身素孝,以及她悲痛中的不卑不亢。於是,他明白了,這次拜訪早已註定是徒勞的,因為對於赫雷米亞·德聖阿莫爾在遺書中所提到和指明的壹切,她比他知道得更多。”這位情人半生都懷著仰慕和謙卑的溫柔陪伴著赫雷米亞,早已從“情人”升華為了“愛情”,這段戀情並沒有公開於世,而是以壹種類似禁忌之愛的方式生活在奴隸老區中,無人知無人曉,這樣的愛無需過多的誓言和承諾,僅是那份安逸與穩定便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幸福。而赫雷米亞,就這樣拋棄了這份幸福,丟下了自己的情人,帶著他的狗伍德羅·威爾遜先生匆匆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她只能壹個人留在這“窮人等死的墓穴”中度過自己的余生。而我們能感受到的便是由這壹段不為人知的戀情的悲劇結局所帶來的震撼,就在城市最不起眼的角落,竟有這樣無人知曉卻又堅守相伴的幸福愛情,可赫雷米亞卻又恐懼衰老,選擇了結束生命這樣極端的方式來逃避與時間進行搏鬥,馬爾克斯正是將這樣的愛情與悲劇巧妙的結合在了壹起,呈現在了讀者面前。
赫雷米亞與情人的戀情是悲劇的,他的摯友、這本書的主要人物之壹——胡維納爾·烏爾比諾,同樣也是悲劇的。烏爾比諾醫生和妻子費爾明娜·達薩***度了五十多年的時光,出身高貴的他受到了良好的貴族教育,卻在生活中處處遭到費爾明娜的“壓迫”。書中有壹處情節:烏爾比諾醫生從浴室回到臥室,自言自語道“差不多有壹個星期了,我洗澡的時候都沒有香皂”,“那種被人當場抓錯誤的感覺讓費爾明娜惱羞成怒。像往常壹樣,她以攻為守”。為此烏爾比諾醫生搬到了實習醫生宿舍,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頻繁為此爭吵,最後是醫生的繳械投降。又比如用馬桶時把池子的邊緣弄濕,烏爾比諾醫生“只好用日常行動來為家庭和平做出貢獻,但這更多的是出於屈辱,而非謙恭”,這句話更能體現烏爾比諾醫生在日常生活中過的並不如意,即便五十多年的夫妻生活還算穩定,但他依舊會與費爾明娜互相爭吵、互相埋怨,最後做出讓步與妥協,原因是他愛費爾明娜。他放任費爾明娜在旅遊是時買各種商品回來堆在家中,對費爾明娜***享所有他在外得到的消息,甚至是赫雷米亞的那封信,對於費爾明娜的幾乎所有指責做出了讓步。這壹切的壹切都體現了烏爾比諾醫生對陪伴了五十年歲月的妻子費爾明娜的愛。而這也正是他的悲劇之處所在。在聖神降臨節赫雷米亞去世的那天,烏爾比諾醫生在驗屍時“發現了某種自己在光輝的醫生生涯和信徒生活中壹直都否認的東西:即在和死神熟識了那麽多年,在同它戰鬥,翻來覆去與它接觸了那麽久之後,那還是他第壹次敢於直視它,而與此同時,它也在註視著他。這讓醫生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中發生了某種決定性的、無可挽回的事情。”——烏爾比諾醫生的死。這或許是整本書中最荒誕的死法,在烏爾比諾醫生試圖從樹上將鸚鵡抓下來時不幸摔了下來。享有盛譽、光輝壹生的烏爾比諾醫生竟然落得這個死法,只能說馬爾克斯對於烏爾比諾醫生的悲劇設計的太過奇特,而這本書中最讓我的心靈受到沖擊的,便是烏爾比諾醫生臨死前“在兩人半個世紀的***同生活中,她從未見過他的眼神如此閃亮,如此悲痛,而又如此充滿感激。他用盡最後壹口氣,對她說道:'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愛妳。'”馬爾克斯筆下的烏爾比諾醫生讓我感覺到了壹位年邁的老人最為深刻的悲劇意義,為社會付出了諸多貢獻,對自己的愛人並沒有表現出心中的愛之深刻,在生命盡頭又通過這樣荒誕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或許唯壹能感到欣慰的便是在他摔下扶梯時,“費爾明娜拖著她這個年齡不可戰勝的沈重身軀,盡可能快的跑了出去,瘋了似地叫喊著”可以看出費爾明娜也同樣深愛著烏爾比諾醫生,才會在意外發生的時候表現的這般的痛苦和瘋狂。
這壹對摯友的命運似乎是安排好了似的,先後遭遇悲劇的捉弄。赫雷米亞對於禁忌愛情的義無反顧迎來的卻是在氰化金的煙霧中消亡的生命,烏爾比諾醫生為社會做出了貢獻並深愛著費爾明娜而最後卻讓我們看到壹對暮年老人的愛情在死亡來臨時的無力以及他荒誕的人生結局。
正是在《霍亂時期的愛情》這樣壹部愛情小說中,穿插入了這些人物的悲劇,無論是烏爾比諾醫生悲劇的人生結局、或是赫雷米亞與情人悲劇的戀情,都讓這部小說更為的豐滿,情節更加的真實與細致,悲劇性在小說的塑造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