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是晚唐袁郊所撰傳奇小說《甘澤謠·紅線》中的主角。
在唐代傳奇中,女子的形象壹般與愛情聯系在壹起。紅線則與眾不同。她是壹位來無蹤、去無跡、身懷絕技、胸有報國濟世宏願的奇女子。她性格內向,外表上只示人以嫻靜文弱的形象。由於出身賤隸,她只能在潞州節度使薛嵩家裏當青衣,即婢女。因為聰慧過人,善於彈阮鹹,又懂得經史,深得薛嵩寵愛,經常替薛嵩起草奏表文書,成為薛嵩的女秘書,被稱為“內室記”。她心地善良,喜歡幫助遭遇不幸的人們。有壹次,軍中擺筵席,氣氛十分歡樂。達官貴人們只顧飲酒作樂,根本沒有註意到在歡樂的氣氛中別人有什麽不幸。她側耳壹聽,覺察到羯鼓的音調不對味,便告訴薛嵩說: “羯鼓之音調頗悲,其擊者必有事也。”薛嵩也懂得音律,聽了壹會,同意她的看法,就召鼓手來詢問。鼓手據實稟報說: “我的妻子昨天夜裏亡故了,不敢請假。”薛嵩聽後立即把他放回去料理喪事。
紅線生就壹副俠肝義膽。在藩鎮割據稱雄、各鎮之間不斷發生戰爭的情況下,她關心的是人民的生命安全,隨時準備憑借自己的絕技來制止戰爭。這個機會終於來了。魏博節度使田承嗣雖是薛嵩的親家翁(田承嗣的兒子娶薛嵩的女兒為妻),但他借口身患熱毒風,想換個清涼的地方療養,便準備兼並潞州。他招募軍中武勇的軍士三千人, 號稱為“外宅男”,給養豐厚,作為自己的貼身護衛。又選派三百人夜裏值班守衛住宅。通過占蔔,選定好日子,想向潞州進兵。薛嵩聽到消息,日夜憂悶,想不出退兵之計。薛嵩是唐太宗時的功臣薛仁貴的孫子,他受命於朝廷,固守釜陽,控壓山東。如果壹旦失守,不僅祖上勛業丟盡,並且也無法向朝廷交代。紅線早已看透薛嵩心事。壹天傍晚,對薛嵩說: “某雖賤品,亦有解主憂者。”為了使“兩地保其城池,萬人全其性命”,她自告奮勇到魏博鎮跑壹趟,聲稱壹更上路,三更復命。結束停當以後,倏忽不見。薛嵩坐著喝了十余杯酒,忽然聽到院裏有動靜,壹問原來是紅線回來了。紅線向薛嵩詳細報告了她只身到達魏郡,進入田承嗣臥室,從熟睡的田承嗣枕邊偷出金盒,而巡邏、守衛的“外宅男”卻壹無所覺的情況。次日,薛嵩就修書壹封,連同金盒,壹起派人送回魏郡。書中不無恐嚇地說: “昨夜有客從魏中來,雲自元帥頭邊獲壹金合,不敢留駐,謹卻封納。”田承嗣正為失竊金盒而大肆搜索,見到金盒不覺大驚失色,立即備了壹份厚禮,送給薛嵩說: “某之首領,系在恩私。便宜知過自新,不復更貽伊戚。”並下令解散“外宅男”,把他們放歸田裏,表示不再對鄰郡用兵。這下薛嵩極為感激紅線,而紅線卻要求從此“遁跡塵中,棲心物外”,永遠離開薛府。薛嵩打算送她壹千金,紅線堅辭不受,終於在餞別的宴會上偽醉離席,悄然遠逝。
在紅線的身上突出了壹個“奇”字。作為薛府的壹個奴婢,在無人傳授的情況下能“通經史”, “掌戕表”,這是壹奇。只用半夜時間就能往返七百裏,從戒備森嚴的藩帥臥室中盜出金盒,這是二奇。生為凡人而能知道前世所為,這是三奇。自稱“氣稟賊星”,而能仗義行事,這是四奇。可見,紅線是壹位十足的奇女子。作者這樣寫,從積極方面說,有助於從不同的角度刻畫紅線的形象,突出她文武雙全的才能和傳奇色彩。唐自安史之亂以後,藩鎮割據成為壹個嚴重的社會問題,驕兵悍將無壹例外地都是男子。他們上抗朝廷,下禍萬民, 日以征伐為事。朝廷上的官員雖然也都是男子,但對藩鎮姑息遷就,含忍退讓,他們所能拿出的最好辦法就是讓藩鎮之間互相聯姻,結成親家,這種做法絲毫無濟於事。作者大概出於對男子的失望,所以寄希望於女子,幻想著能有文武雙全的女子出來制止戰亂。在作品中,紅線的文武才能是漸次展現的。她能武,卻偏偏示人以文。在唐代,節度使掌書記是由男子擔任的,而她卻綽綽有余地奪了男人的這壹份工作。正當人們贊嘆她的文才的時候,她又要示人以武了。作者稱紅線為“內記室”,顯然是為了與田承嗣的貼身護衛三千名“外宅男”相對舉的。這種對舉具有比較的意義。因為由三千名武勇十倍的“外宅男”所嚴密保護的田承嗣臥室,紅線進出自由,盜取田承嗣枕邊的金盒易如探囊取物。可見,三千名“外宅男”不如壹名“內記室”。就這樣,作者賦予紅線以濃厚的傳奇色彩。在重男輕女的封建時代,紅線這壹形象可以使婦女揚眉吐氣,其思想意義是顯而易見的。但過分誇大紅線的神技以及紅線壹再聲稱的報恩思想卻不能不使這壹形象的光輝有所減色。
在紅線形象的刻畫方面還有兩點值得註意。壹是紅線只身潛入田宅之事,完全通過紅線自己的口述出之,而不是由作者出面敘述。這樣安排,可以充分寫出紅線藝高、膽大和履險如夷的精神狀態,其中如“入危邦,經五六城,冀減主憂,敢言其苦”數句,讀來不難想象其忠勇慷慨的神色。二是善於用景物描寫作襯托。如寫紅線自魏返潞: “忽聞曉角吟風,壹葉墜露。驚而試問,即紅線回矣。”寥寥數語,紅線身輕如燕的形象便躍然紙上。又如寫紅線偷得金盒以後的壹路見聞: “將行二百裏,見銅臺高揭,而漳水東註,晨飆動野,斜月在林。”壹派欣喜的情狀如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