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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見五蘊皆空

《西遊記》裏有壹段情節,是大家都熟知的。

孫悟空的神通廣大、調皮搗蛋,三次大鬧天宮,鬧得無法無天,玉皇大帝只好把如來佛請出來收服他。

如來伸出手掌,叫孫悟空盡力舒展,看能不能飛出掌心,觔鬥雲壹翻十萬八千裏的孫悟空當場騰雲而去,翻了又翻,翻到五指山下灑了壹泡尿,題字紀念。

結果並沒有逃出如來的掌心,如來把孫悟空推出西天門外,將五指化成地水火風空五座聯山,又名「五蘊山」,把惹事生非的孫悟空鎮在五蘊山下,齊天大聖盡管本事齊天,也絲毫無法撼動五蘊山分毫。

小說雖是笑談,卻給我們壹些啟示和象征。

在佛法裏,把人天分成「欲界」「 *** 」「無 *** 」三界。我們住的地方,還有壹些情欲較重的、天人住的地方都叫「欲界」,是色受想行識五蘊具足的;再精致壹點的地方叫「 *** 」,這壹界的天人和環境,佛經說是「殊妙精好」,是很細致清凈的地方,但還是有五蘊。

到了「無 *** 」,是物質和形體都沒有了,只剩下「識」。

我們把「孫悟空」的名字與形相打破,他是五蘊的象征,五蘊是不能自制的,因此橫沖直撞、無所顧忌。再來,我們把「天」的固定形相打破,天也是壹種象征,在佛經裏,天有光明、自然、清凈、自在、最勝之意。

然後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如果壹個人完全順著五蘊的推動,就會擾亂自在清凈光明的「天性」,粗重的「五蘊山」,則是束縛、鎮壓,使我們不能解脫的背負呀!《華嚴經》裏把世間分成「器世間」(容受眾生為眾生所用的山河大地)、「五陰世間」(又叫五蘊世間、有情世間)、「智正覺世間」(超出三界輪回的世間),意思是我們居住的世界是五蘊和合的世間,眾生受五蘊山的壓制是自然的狀況。

那麽,什麽是五蘊呢?

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

壹切看得見的形象,叫「色」。

壹切痛苦或快樂生起的感覺,叫「受」。

壹切由這些感覺生起的思想,叫「想」。

壹切思想所引起的心與意誌的使用,叫「行」。

壹切由感受、思想、意誌得到的意識,叫「識」。

色、受、想、行、識並不難理解,例如:

我們在山裏看見壹朵花,是白色喇叭形的,這是「色」。

我們覺得這朵花很美,心裏很喜歡,這是「受」。

我們想到這朵花如果能供在案上,或者送給情人壹定很好,這是「想」。

我們認同了這朵花,真的采下來送給情人,這是「行」。

我們從此知道,這種花名字是「百合花」,是用來象征純潔的,這是「識」。

本來,自由自在開在山上的百合花,只是壹朵花、壹個存在、壹種自然,卻由於我們自己色、受、想、行、識的經驗,累積了許多心的投射和附加意義,使我們喜愛百合花勝過了荊棘。其實,在山上,百合與荊棘都是壹種存在,是平等的,我們以知識的幻象,使它們變得不平等了。

人的壹生被形象、感覺、思想、意誌、意識所左右而產生了許多偏見,就失去真正的清凈與包容。

我們珍貴鉆石,輕賤木炭,不能了解鉆石與木炭是壹樣有價值的。

我們喜愛蓮花,不愛芋葉,不能體會蓮花與芋葉都是很美的。

我們欣喜白天,恐懼黑夜,不能觀見由於黑夜的沈寂才使白天燦爛。

我們喜歡秋蟬,卻厭惡蒼蠅,不能明了秋蟬與蒼蠅都有生存世間的權利。

我們欣賞蝴蝶,鄙視毛蟲,不能真實認識所有的蝴蝶都是毛蟲的蛻變。

我們疼惜名種狗,厭恨街上流浪的狗,不能體貼它們同是有情的眾生。

把這種觀點放在人間,我們看到壹個人往往看見人的長相、他給我們的感覺、他的學歷、財富、地位,往往不能如實的看見壹個人的本質。只有我們能放下壹切偏見和預設的立場,才能清明的照見壹個人的本來面目。

在五蘊中浮沈的人,就不能照見。

不能照見,就不會有生命的空間。

沒有生命的空間,就沒有自由。

壹個樂師,縱使找到壹根千百年難見的木頭,如果想把它做成樂器,只好把它挖空,內在全部舍棄,它才能容納並放出音樂。這是為什麽所有的樂器,都是由於中空,才能演奏美妙的音樂。

只有空杯才能倒水。

只有空屋才能跳舞。

只有空心,才會對人生宇宙有真愛。

壹條蛇要蛻變長大,必須留下它的舊皮。

壹只蝶要飛翔,必須放下它的蛹。

要達到心靈的完整,要先進入空無。

惟有打破五蘊之後的自由,才是全然的。

以全然的天真來過起伏不定的生活,以全然的單純來經驗苦樂無端的生命,以全然的洞見來觀照波濤洶湧的人生歷程。

那樣全然的出入自在,就能不住色、香、味、觸、法生心,無所住而生其心。

在全然的空性與自由裏,還有什麽可以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