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天趕鴨子翻過堤壩去河裏，壹旁看它們覓食鳧水。
她數得上每壹只鴨的模樣脾性，摸的清它們每壹只的快樂憂愁。
她聽得懂路邊搖頭晃腦的花和嘰嘰咕咕的蟲在說什麽話。
她看著天空就以為是壹個大的鴨圈。
晴天的雲朵是肥美的白鴨，雨天的雲朵是烏亮的黑鴨。
天空的鴨吸食光線和雨水，空閑時就到銀河戲耍。
她恨恨地詛咒小城的造紙廠，因為它往河裏排放的汙水讓她的鴨無處可去。
她的兒子兒媳很多年不來看她，因為她詛咒的那家造紙廠倒閉兒子也失業了。
她的丈夫是大學畢業的醫生，年輕時候割了腕，她壹直不懂為什麽。
她被人誣陷在丈夫去了之後與狗私通。誣陷的那人曾企圖勾引她，被她拒絕了。
她親手宰了最心愛的狗，為了清白。她恨那個人壹輩子。
她是壹個孤身的冥婆子，會釀醇香清冽的酒給去了的人喝，給他們做合體的衣衫。
她不識字，卻喜歡把有字的廢紙揀回家，甚至有性病廣告和不及格的學生試卷。
有人躺在她的廢紙堆上，她哎喲著抱怨她的字被壓疼了。
她念叨痛恨著電視裏通緝的越獄逃犯，可壹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立馬心軟。
躲在她家鴨棚兩天的年輕逃犯壹身草屑鴨毛，窮兇極惡。
她給他粥喝，燉鴨給他，讓他住她丈夫生前的屋子。
她對著窮途末路的逃犯有點害怕，卻也沒戰戰兢兢。
她罵他大逆不道，沒良心居然殺了自己親生父親。
她又請識字的他幫忙看看丈夫自殺的原因，還許給未經人事的他壹個姑娘。
後來，她知道了。她的丈夫死於花。虞美人花。
他在大學裏寫詩，後來也寫。
詩裏有落葉有溪水有嘆息有哀傷。虞美人謝了，他就割腕了。
這些她都不懂，她還是把有字的廢紙拾回家。
幾乎從未在文學作品中見到如此令人喜愛的老婆婆，
可愛到了極致，忍不住地想去抱壹抱她^_^
這篇小說平心而論並不覺得如何出色，
幾個細節的敘述角度選取不好，因此感覺十分羅嗦，
還有若幹極自然極幹凈的描寫中忽地攪進來壹句文藝腔，乍眼刺耳地很。
不過，只因了這壹人，滿紙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