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蘭·昆德拉
本書描述壹九六八年蘇俄入侵捷克時期,民主改革的氣息演變成專橫壓榨之風潮,本書剖示隱密的無情,探討愛的真諦,涵蓋了男女之愛、朋友之愛、祖國之愛。在任何欲望之下,每個人對於各類型的愛機皆有自由抉擇的權利,自應負起誠懇執著的義務。人生責任是壹個沈重的負擔,卻也是最真切實在的,解脫了負擔,人便的比大陸還年輕,以真而非,壹切將變得毫無意義。
本書探討更多的是人生的意義所在,人生是要有壹種信念的,不能被交給機遇和偶然,甚至是壹種媚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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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的多重含義
小說中,最讓人費解的難題是,“輕”到底指的是什麽?習慣上,經驗上,想象中,我們都會認為“重”讓人無法承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到了昆德拉這裏,我們忽然聽到“輕”讓人無法承受,這如何不引起人們的懷疑和費解呢?如果,妳因為急於要找到問題的答案而加快閱讀的速度,那麽,妳就永遠也別指望得到答案。這也算是我閱讀該書的壹點點經驗吧。據說珍珠對於人的身體有很多功效,但吞珠的壹個前提是:把它研成粉末。對該書的解讀,也必須如此。
在追問關於“輕”讓人不能承受的問題時,我忽然想起壹個故事。故事大意如此:國王讓他手下的大臣們比賽,看誰是大力士。比賽的辦法居然是讓大臣們把壹根雞毛扔過高墻。幾乎所有的大臣們都失敗了。只有壹位大臣很聰明,他抓住身邊的壹只雞,壹把扔過高墻,然後對國王說:我能把整只雞都扔過高墻,何況壹根雞毛?他贏了。依靠他的智慧。
輕便,輕捷,輕柔,輕盈,輕巧,輕快等等,當然會讓人感覺到愉快。但如果是輕薄,輕浮,輕狂,輕蔑,輕率,輕佻等等,又當如何?科學揭示,保持宇宙平衡的壹個重要因素就是萬有引力,於此,我們所能夠感受到的最直接的經驗就是地球帶給我們的重力,它使我們不至於脫離開地球而進入可怕的遊離狀態。宇航員所面臨的最大的難題就是失重。
“輕”之讓人不能承受,答案居然如此簡單。看來,我以前的迷惑完全來源於對常識的漠視,以及對“輕”和“重”根深蒂固的偏見。有時,輕,真的讓人無法承受。像壹只雞毛,妳很難憑借力氣將它扔過高墻。
這個故事幫我們揭示出“輕”的壹層含義,即個體的遊離,遊離於它所依附的整體之外。這種遊離導致歸屬感的缺失,讓人無法承受。P61有壹段關於特麗莎的心理描寫:“在壹個陌生的國家裏生活就意味著在離地面很高的空中踩鋼絲,沒有他自己國土之網來支撐他:家庭,朋友,同事。還有從小就熟悉的語言可幫助他輕易地說他想說的話。”正是這種遊離於母體之外的不安定感(生命像壹根雞毛那樣輕飄飄),使特麗莎堅決地離開瑞士,與她深愛的托馬斯不辭而別,回到她正處於災難中的祖國。在布拉格,只有在某種心理需要時,她才依靠托馬斯。而在瑞士,由於失根,她事事都得依靠托馬斯,那她就不得不壹輩子重復深夜裏的惡夢。
或許,我剛才的論述僅僅是打了壹個擦邊球,它絕不是昆德拉要與我們討論的“輕”的重要含義。它只是我解讀該小說時所收獲的壹個副產品。讓我們回到小說的開頭。
“好可怕喲。”渡邊淳壹以這樣壹句話作為《失樂園》的開頭,以吸引讀者介入小說的核心部分。而昆德拉呢?“尼采常常與哲學家們糾纏壹個神秘的‘永劫回歸’觀。”他壹上來就要與讀者探討讓人頭痛的哲學問題。存心要給人壹個下馬威嗎?不怕把他的讀者們嚇跑嗎?沒有比這更好的開頭嗎?沒有。這樣的開頭必是經過昆德拉深思熟慮的。讀者們要跑那是沒有領會昆德拉的匠心。昆德拉苦心孤詣地要壹下子就把讀者引入到小說的核心部分,即引入到“輕與重”的討論當中。在這裏,他要為我們撬開壹個解讀該小說的縫隙,透過壹絲微光,讓我們看到昆德拉受難的靈魂。
昆德拉從“永劫回歸”的話題,談到十四世紀非洲部落之間的戰爭,談到法國大革命,談到人們對希特勒的仇恨的消解,談到斷頭臺。其中最核心的壹句話是:“曾經壹次性消失了的生活,像影子壹樣沒有分量,也就永遠消失不復回歸了。無論它是否恐怖,是否美麗,是否崇高,它的恐怖、崇高以及美麗都預先已經死去,沒有任何意義。”(P1)這裏,給我們揭示出“輕”的第壹層含義:就是個體生命的被輕視,個體意誌的被忽略不計。誠如木心先生所說,政治教條的首功是:強定善惡,立即使兩者絕對化,抹掉中間層次。在極權主義政治的旗幟下,厲虐性無處不在。個體的生命和個體的意誌,都沒有存在的理由與空間。“它象十四世紀非洲部落之間的某次戰爭,某次未能改變世界命運的戰爭,哪怕有十萬黑人在殘酷的磨難中滅絕,我們也無須對此過分在意。”對生命,屬於每個人只有壹次的生命,如此漠視,這樣的“輕(視)”誰能承受?
所以,小說體現的不止於昆德拉對祖國命運的擔憂,更是對人類歷史上飽嘗磨難的個人的同情。對,在小說的第壹章,反復縈繞於托馬斯腦際的就是這個詞:同情。他不斷地想象特麗莎是壹個“被放在樹脂塗覆的草籃裏順水漂來的孩子”,就是壹種發自於內心的最深切的同情。“同情”這個詞,讓有些讀者誤以為,托馬斯對特麗莎的情感不是愛情,而是對可憐人的壹種恩賜。仔細讀壹讀P15-16關於同情壹詞的解釋,就會明白,同情是“壹種最強烈的感情想象力和心靈感應力,在感情的等級上,它至高無上”。
輕的又壹個含義是“遺忘”。
請註意昆德拉在談到法國大革命時說的這句話:“正因為他們涉及的那些事不復回歸,於是革命那血的年代只不過變成了文字、理論和研討而已,變得比鴻毛還輕,嚇不了誰。”(P1)這是作者在小說的開頭第壹次直接提到“輕”這個字眼兒。隨後,談到“對希特勒的仇恨終於淡薄消解,這暴露了壹個世界道德上深刻的墮落……在這個世界裏,壹切都預先被原諒了,壹切都可笑地被允許了。”(P2)這部分文字,提示我們“輕”的又壹個含義是“遺忘”。有壹句話,“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具有著“遺忘(背叛)”意味的“輕”,當然讓生命無法承受。“人們只能憑借回想的依稀微光來辨識壹切,包括斷頭臺。”“多少年來,我壹直想著托馬斯,似乎只有憑借回想的折光,我才能看清他這個人。”昆德拉不僅自己回想,而且,還要帶著他的讀者們壹起回想,讓人們記住,記住歷史,記住歷史上的人們曾經怎樣孜孜吃吃茍且營生地活過。
托馬斯在面臨“輕與重”的選擇時茫然無措,“因為人的生命只有壹次,我們既不能把它同以前的生活相比較,也無法使其完美之後再來度過。”昆德拉讓人們和他壹起回想並記住托馬斯,其目的在於,讓後來的人們在面臨“輕與重”、“靈與肉”的選擇時,不再像托馬斯那樣茫然無措,猶豫不決,以至他經歷過的壹個個美妙的瞬間由此而喪失全部意義——歷史的重要性之壹就在於向人們提供經驗。
“只發生壹次的事,就是壓根兒沒有發生過的事(因為遺忘) 。捷克人的歷史不會重演了,歐洲的歷史也不會重演了。捷克人和歐洲的歷史的兩張草圖,來自命中註定無法有經驗的人類的筆下。歷史和個人的生命壹樣,輕得不能承受,輕若鴻毛,輕如塵埃,卷入太空,它是明天不復
昆德拉揭示了人類生命中不能承受的輕,但他和我們壹樣,無力解決這個問題。因為"永劫回歸"是不可能的。民族歷史、個人生命都只有壹次性,沒有初排,沒有草稿,選擇也就變得毫無意義。我們不選擇媚俗,又能選擇什麽呢?安知抗擊媚俗的決心和勇氣不是另壹種更大的媚俗?壹個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怎麽可能避免媚俗呢?如果媚俗不可避免,那麽所有"沈重而艱難的決心"不都是輕若鴻毛嗎?
這又是壹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昆德拉由此對生命的終極意義表示了懷疑,而那是我們的前人認為理所當然而又堅信不疑的。我們無可選擇又必須選擇,我們反對媚俗又時時刻刻都在媚俗。
昆 德 拉 的 宿 命
——解讀《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采薇
幾乎每壹句話裏都有壹個隱喻,每壹段議論中都有壹個陷阱,每壹個細節中都藏著壹個機關,每壹次的話鋒壹轉都是壹個暗道。妳剛剛覺得柳暗花明,忽然又山重水復。就這樣,壹重山水壹重風景地吸引著妳跋涉的腳步。困惑。驚喜。暈頭轉向。又豁然開朗。
每壹章每壹個細節都不容忽視,否則,妳就會在那部喻象如原始叢林中的植物壹樣茂密的小說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壹個出口。也可能,妳根本就進入不了那個“茂密的叢林”,努力跋涉半天,還只是徘徊在它邊緣的草地上,看到壹些不成氣候的灌木,根本瞧不見壹株讓妳不得不仰視才能窺其全貌的喬木。運氣好的話,妳或許可以用獵槍打到壹兩只兔子,但別幻想碰到九色神鹿。運氣不好的話,妳只能見到壹團胡亂生長的毫無秩序的野草。
如果因為某種機緣,妳幸運地進入了“叢林”,那妳也必須在經過的每壹個地方,小心地留下標記,並時常回頭看看那些標記,前後對照著,記住前進中的每壹次拐彎,每壹次的升與降。否則,妳就會迷失在叢林深處,像迷失在濃濃的霧中,再也找不到方向。如果,妳能在領略到最美麗的風景之後,小心翼翼地順著來時的路返回,再走出叢林,妳壹定會無比欣喜,對“叢林”中的美景嘆為觀止。
第三遍仔細研讀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時,我獲得如此深切的感受。穿過那壹片叢林,令我驚悸,讓我的靈魂不安。對托馬斯每壹次行動選擇的認識態度,都是昆德拉對讀者靈魂的拷問。他讓托馬斯壹次又壹次地徘徊在“輕與重”“靈與肉”之間,也就壹次又壹次地拷問讀者的靈魂。他像殘酷的羅馬統治者把耶酥釘在十字架上受難壹樣,把他的讀者也釘在沈重的十字架上。我幾乎能夠看到那個巨大的十字架就擺在面前,我幾乎能夠聽到他掄起錘子“咣”“咣”地往我手上腳上釘釘子的聲音,我當然也能因此而感覺到錐心的疼痛。“好了,妳就呆在上面吧!自己想想清楚,是選擇輕,還是選擇重?是選擇靈,還是選擇肉?”壹個猙獰的聲音低沈地咆哮著……
真是難以想象,昆德拉需要具備怎樣的機智,站在怎樣壹個俯瞰全局的高度,才能擺出這樣壹座巨大的迷宮,把那些“隱喻”“陷阱”“暗道”“機關”天衣無縫地構建在壹起。讓人每走壹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喜歡妳的原因,是妳毫無媚俗,在媚俗的王國裏,妳是壹個魔鬼。”(P9)與其說,這是薩賓娜對托馬斯的欣賞,勿寧說,這是昆德拉堅定而又明確的自我表白(後面的文章中,我就會提到,小說中的主人公托馬斯,其實就是作者昆德拉的化身)。能寫出這樣壹部偉大的著作,說明昆德拉本身就是壹個異類。和他的同胞卡夫卡壹樣的異類。《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和卡夫卡的《城堡》壹樣讓人費解。
這樣壹本小說,不僅難懂,而且讀來讓人飽受思想上的折磨。如果沒有準備好受難,就不要打開它。打開也毫無意義。不如省下時間去讀壹些流行的通俗小說,或許還可以從中看到壹些花花草草。要不然,就讀壹讀“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壹類的詩句,也可以讓妳對生活充滿美好的想象。再不然,讀壹些小資女人寫的,充滿咖啡香氣的散文,和寫手壹起享受壹下坐在雅致的咖啡廳裏把白天當黑夜過的情調。壹不小心,妳還可能意外地收到素不相識的人送妳的99朵玫瑰,借著玫瑰的顏色,幻想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