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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三女俠的點評鑒賞

在羽生先生的35部大作中,如果要選出壹部最能代表羽生先生風格的作品。個人意見認為應當選《江湖三女俠》。雖然《江湖三女俠》壹書論“愛情”比不上《白發魔女傳》、《雲海玉弓緣》,論“史實”比不上《女帝奇英傳》、《萍蹤俠影錄》,論“俠士”也似乎不如《大唐遊俠傳》、《萍蹤俠影錄》,論語言優美又比不上《七劍下天山》,但我個人仍認為這壹部小說最能代表羽生先生作品的風格。因為這部小說在以上這些方面在整個羽生作品都不算突出,但衡量壹部作品當首先從其整體入手,以免“以偏概全”。而《江湖三女俠》壹書卻正好從整體取勝,羽生先生小說的特點、優點,本書都具備,整部小說細品當可慢慢體會。而且平實質樸本也為羽生先生整個創作的壹個特色,正好在本書中得到體現。

“五大絕招”的表現

陳墨先生曾對梁羽生的作品作了壹個高度概括,總結了梁作的“五大絕招”,即為俠、史、詩、女、雅,盡管這個觀點未能盡道羽生先生的長處,存在壹定的片面性,但這個概括個人還是深表贊同。而細讀本書,“五大絕招”正好在本書中得到很好的表現。 “俠”是羽生先生整個創作歷程中堅持的壹條底線,“以俠為目的,以武為手段”是羽生先生創作的壹個理念。羽生先生在整個創作歷程中創作了無數深入人心的“俠客”、“名仕”,如張丹楓、淩末風、段珪璋等等,但本作在這方面也不遜色。關東四俠、江南七俠、鐵掌神彈、少俠唐曉瀾等俠士壹個個顯得栩栩如生,各具風格。如玄風道長的嫉惡如仇,楊仲英的沈穩老練,甘鳳池的泱泱大度、辯識大體的大俠風範,唐曉瀾在歷盡滄桑卻不脫俠骨,無不在作者筆下得到很好的刻畫。試辨析這些形象,可有“千人壹面、萬人壹孔”?再試比較關東四俠與江南七俠的特點,可說是俠義風範,各有千秋。

“史”是羽生先生創作的壹個長處,讀羽生作品可獲得史學上的見識。在羽生先生作品是有的以正史為主,有的以野史為主,結合正史。本作正是野史收集再創作的壹個典範。作者成功將民間流傳的獨臂神尼,江南八俠等故事再加工,再結合野史的雍正奪嫡、孤女刺帝等懸案壹壹整合,加以詮釋,讀者觀後無疑增加了認識。本書也是羽生先生作品中利用野史材料最多的壹部書。

“詩”是羽生先生的創作風格,詩詞、詩詞化語言見於羽生作品的各個角落。本文雖然不算突出,但也 有幾處表現。如卷首:

劍膽琴心誰可語,江湖飄泊憐三女。

彈指數華年,華年夢似煙。

遙天寒日暮,寂寞空山路。

踏遍去來枝,孤鴻獨自飛。

——自題《江湖三女俠》,調寄菩薩蠻

卷末:

似水柔情,如花美眷,千秋佳話人爭羨,依人燕子又歸來,滄桑變了心難變。

柳絮輕飄,春風拂面,詞箋不寫文君怨,江南塞外壹般同,碧波深劃鴛鴦見。

——調寄踏莎行

再如唐曉瀾思念呂四娘之作: 飄萍倦侶,算茫茫人海,友朋知否?劍匣詩囊長作伴,踏破晚風朝露。長嘯穿雲,高歌 散霧,孤雁來還去!盟鷗社燕,雪泥鴻爪無據!雲山夢影模糊,乳燕尋巢,又俱重簾阻!露 白葭蒼腸斷句,卻情何人傳語?蕉桐獨抱,霓裳細譜,望斷天涯路!素娥青女,仙蹤甚日重遇? 詩詞我本人均是外人,但從中也能感受到幾分美、幾分真。 再看回目,雖不及七劍寫得那麽典雅、脫俗,但有幾聯還是不錯的,如:

慧果蘭因 深心托毫素 輕顰淺笑 何處不關情

真個情癡 十年如壹日 幾疑夢幻 卅載困幽宮

夢幻塵緣 深宮藏恨事 瓢零蓬梗 壹劍上仙霞

鐵馬金戈 將軍擅征戰 曉風殘月 玉女劍縱橫

以上幾聯均是工整、清新,頗具雅俗***賞之效。

“女”自不用說,本書是壹部女俠為主角的書,羽生先生偏愛女性。很多人都說其書中女俠的形象要超過男俠。《七劍》壹書中女性占了四位,本書則以女俠為主角。“江湖三女俠”中呂四娘文武全才、膽色具絕,識得大體;馮瑛則溫婉善良,善解人意,馮琳聰明伶俐,又帶著壹點可愛的邪氣。另外楊柳青也寫得不錯,嬌氣、高傲,本書在女俠的塑造上是成功的。

“雅”是羽生先生作品的又壹特色,在刀光劍影中感受那中國傳統的詩情畫意。本書中不乏文武全才之名仕。如女主角呂四娘本身就是出自書香門第的才女,其心上沈在寬身上無疑是壹位風骨錚錚的傳統文仕。再看江南七俠中的白泰官、路民瞻也是文采出眾,出口不凡。如路民瞻壹幅“畫鷹”圖表現出他受困之處境。再甚而書中反面人物雍正帝也頗見文采,在酒樓與唐曉瀾壹番論交雖然透著虛偽,言語之中也見其不俗。再看書中開頭:寂寞山村,黃菊路旁迎客至;中秋將近,已涼天氣未寒時。寥寥二句,點出壹番秋意光景,也似暗示著這是壹場風暴前的平靜。此般語言多見文中,細細品味,當有壹番體會。

傳統武俠的章法

有的讀者說梁羽生是傳統武俠的集大成者,也有的讀者是梁羽生是新派武俠的開山祖。在我眼中,羽生先生兼具兩者的特色。事實上,傳統武俠到大成時必將有壹個求變的嘗試。《江湖三女俠》壹書恰恰是兼具新舊武俠的特色。從小說結構而言顯然是傳統小說的章回體模式。小說的語言、述事都不脫傳統武俠的特色。而復仇、鋤兇更是傳統小說的題材,整篇小說的故事情節而言,也離不開慘遭滅門、劫下遺孤、學藝有成、報仇雪恨的主線。我個人同時註意到從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開始,到朱貞木、鄭證因、宮白羽時期武俠小說的壹個特色是喜歡描寫大場面的兩個陣營之間的對陣。典型的小說如《蜀山劍俠傳》、《十二金錢鏢》、《三俠劍》,甚至追溯到《封神演義》,很多作品都是大場面的正邪陣營對峙。本書也不例外,甚至也得更精彩,試看代表正方的周青、鐘萬堂、江南七俠、關東四俠、鐵掌神彈、祝家澍(冷禪)、江湖三女俠、唐曉瀾等等,反方陣營的了因、哈布陀、神魔雙老、天葉散人、董世川、甘天龍、額因和布,真個高手輩出,各懷絕藝。而且其中有從清廷成為俠士的侯三變、李明珠,也有墮落成鷹犬的年羹堯,就陣容之鼎盛,本書絕不遜於以上幾部小說,而就人物刻畫的特色,本書可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新武俠的風格

其實我個人對傳統武俠與新武俠的區分自己也不是很清晰。所以下面壹些看法可能也不是很正確。本書不同於傳統武俠的表現個人以為有以下表現出幾個“特點”:本書是以女俠為主角,這在以往的武俠小說中還屬少見,本書充分把女性放到壹個獨立,與男俠相抗衡的地位,在本書中女主角非但不是男性的附庸,更成為改變歷史的主角,這既是羽生先生的壹個風格,也是他對傳統武俠的壹個突破。本書從單純的江湖走向江山,江湖與江山結合在壹起,是國恨也是家仇,兩者緊密而不可分。另外宮中九王奪嫡,文字獄、曾靜案、雍正暴亡等史故與江湖仇殺緊緊結合。本書更為註重人物的內心世界,唐曉瀾的內心掙紮,年羹堯的墜落蛻變等都有典型意義。反面人物的描寫得到極大的突破,雍正帝寫得既富有才幹,又重機心。而年羹堯這壹形象更是被作者寫活了,從無知到利祿熏心,終不脫鳥盡弓藏,其中的內心世界,感情生活,作者無不刻畫得入木三分,這個人物形象絕不是概念化,而是富有血肉,可列為羽生先生小說中的典型反面人物形象之壹。

羽生先生曾謙稱,他但願他的小說是壹杯白開水,沒有養分,但可讓讀者解渴。這當然是他的自謙之語,但平實確為其小說的壹個特點,至少比不上金古那種奇詭、曲折。而本作更是這壹特點的體現,平平淡淡,但細細品味,自有其獨到之處。可能這真為壹杯白開水,但卻絕對不是沒有養分。細細品味,自可領會其中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