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小說集,有前卷20卷,續集10卷。書的性質,據作者自序,“固役不恥者,抑誌怪小說之書也”。所記有仙佛鬼怪、人事以至動物、植物、酒食、寺廟等等,分類編錄,壹部分內容屬誌怪傳奇類,另壹些記載各地與異域珍異之物,與晉張華《博物誌》相類。其所記述,或采緝舊聞,或出自撰,“多詭怪不經之談,荒渺無稽之物,而遺文秘籍,亦往往錯出其中,故論者雖病其浮誇,而不能不相征引”。其中不少篇目頗為隱僻詭異,如記道術的叫《壺史》,鈔佛書的叫《貝編》,述喪葬的叫《屍穸》,誌怪異的叫《諾臯記》等等。
其卷十三“屍穸”,述喪葬類習俗異事。穸,音“西”,指夜晚埋葬,這裏也指墳墓、屍體、埋葬與墳墓。
段成式記載唐時喪葬習俗,說人死後,將死人裝入棺材蓋上蓋,用肉飯、黍酒放在棺材前,搖動棺材蓋敲擊棺木,呼喚死者的名字說:“起來吃飯了”。這樣做三次然後才停下來;釘棺木釘及油漆棺木時不能哭,如果哭了漆就不會幹了;銘旌出後門,眾人就把它撕裂拿走。有些習俗,已沿襲至今。
“屍穸”卷裏,段成式還記載了幾樁怪異的事。
元魏時,菩提寺僧人達多拆舊墳取磚用,從墳裏拆出壹個人,那人自稱姓崔名涵,字子洪,在地下已經十二年了。他就像喝酒喝醉了睡覺的人,偶爾出去走走,對身邊的事物看得不是十分清醒。被挖掘出來的崔涵畏懼太陽及水、火、兵刃。他經常在路上跑,累極了就停下休息。洛陽的奉終裏有很多賣喪葬品的店鋪,崔涵就對那裏的人說:“做柏木棺不要用桑木做裏襯。我在地下看見征發鬼兵,有壹個鬼自稱是柏木棺材,但主管征兵的說,妳雖是柏木棺,但是裏襯卻是桑木的。結果最後還是被征了兵。”
劉晏的判官李邈,有田莊在高陵,莊上的佃戶欠租久久不能還清,已經累積五六年了。李邈解除官職回到農莊,正想催逼交租,只見倉庫已經滿了,交租子的還在交。李邈覺得奇怪,就問是怎麽回事,佃戶七嘴八舌回答說:“我們作端公的莊客二三年了,長時間作偷盜的事。最近掘開壹座古墳,這墳在莊西邊十裏遠,極其高大,進入松林要走二百步才到墓地。墓旁邊有碑,折斷倒在草叢中,碑上的字跡已經剝蝕不可辨讀。開始,在墓旁邊挖掘幾十丈,遇到壹座石門,用鐵汁澆鑄密閉,壹連幾天化糞湯澆在上面才打開。門開時箭密集地射了出來,射死幾個人。大家害怕都想出去不弄了,有壹個人看了壹陣覺得沒有什麽不得了,壹定是有個機關,就讓大家搬石頭往裏扔。每仍壹塊石頭都會有箭射出來,就這樣扔了十幾塊石頭,箭就不再射出來了,於是眾人就拿著火把依次走了進去。到了開第二重門時,有幾十個木雕的人,瞪著眼睛揮劍亂砍,又弄傷幾個人。大家拿木棒還擊,木頭人的武器都被打掉了才過去了。墓裏四壁都畫有武器衛士的圖像。靠南墻壁有個很大的油漆棺木,懸掛在鐵索上,棺木下堆滿了金玉珠寶。大家看了又覺得很緊張,不敢馬上前去搶掠。這時棺木兩角忽然颯颯地刮起了風,有沙子噴出打在人臉上。不壹會風更大了,沙子噴出就像傾瀉而來,很快就埋沒到膝蓋,大家都嚇得轉身就跑。等到跑出來,門已經被沙子填塞上了。有壹個人落後被沙子埋死在裏面,於是大家壹同把酒灑在地上道歉,並發誓從此不再盜墓。”
《水經》記載,越王勾踐建都瑯琊時,想移動他父親允常的墳墓,墓中起了大風,飛起的沙子射人,人靠不了前,因而停止遷移。依據《漢舊儀》記載,將要修建陵地,先放入方石塊,外面安裝流沙,裏面墓道縱橫莫測,安設隱蔽的弓弩、待發的火器。這樣看來,弓矢與沙子,原是古時就有制造這種機關的了。
侯白撰寫的《旌異記》記載:“有人盜掘長著白茅草的墳墓,開挖時棺材裏有人大吼如雷,野雉都打鳴。挖開墓進去後就著火了,火焰飛騰火很大,盜墓人被燒死。”這難道就是古書上所說的伏火麽?永泰年初,有個王先生,住在揚州的孝感寺北面。夏天喝醉了酒,睡覺時手臂垂在床邊。他妻子怕他胳膊被風吹著受風,就想擡起他的手臂放到床上。忽然有壹只大手出現在床前,牽住王先生的手臂把他拉下床,身體漸漸沒入地裏。他妻子與奴婢***同拽也拉不回來,地就像裂開的樣子把王先生吞了下去,開始還剩下條衣帶露在外,很快也不見了。他家人壹齊奮力挖掘,挖到二丈左右深,挖出枯骨骸壹具,就像幾百年的枯骨,竟不知是什麽怪物。
讀書人鄭賓於說,他曾經去河北做客,有個村正的妻子剛死,還未入殮。傍晚,他的兒女忽然覺得有器樂聲漸漸臨近,音樂聲到了庭院,屍體就已經動起來了。等音樂聲進入房間,就像在梁棟間回旋,這時屍體也開始起舞。音樂聲又向外出去,屍體就倒下了,但很快也跟出門外,隨著音樂聲走了。他們家人都很吃驚畏懼,這天沒有月亮,也就不敢追尋。到了壹更時分,村正才回來,知道了這事,就折壹截桑樹枝像胳膊粗細,借著酒勁高聲罵著出去尋找。進入墓地樹林約五六裏路,又聽見音樂聲在壹片柏樹林上。等走近樹林,看見樹下有火光熒熒閃耀,他妻子的屍體正在舞蹈呢。村正舉起木杖就打,屍體倒了,音樂聲也停了,村正就背著屍體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