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翻譯先拿到手的小說裏,題記中,有這樣壹句話。
古老的鐘聲緩緩響起,莊嚴肅穆的音樂裏,老者靜靜地訴說著吉奧王都的歷史——鐵蹄與亡靈塑造的歷史。以靜靜兩字來表述壹個人的聲音或許是壹種邏輯錯誤,但,就是那種沈靜到人的心靈中去的悠長,拉開了真實與虛偽之門。
吉奧的君王路西安恰逢17歲生日,宴會上,歌舞升平,但是剛剛騎馬歸來的路西安卻覺得無聊至極。備受寵愛的侍童奇拉在被路西安問及禮物之時,微笑著回答“是的,只要我能給的。為了路西安陛下,即使有些勉強我也不會有什麽怨言的。”奇拉的天真無邪被石田彰演繹得幾近完美。在路西安那句不像玩笑又不太認真的“把妳的貞操給我吧”之後,奇拉的“呃?”與突然停下的小提琴顯示出所有人的驚訝之情。重臣阿那斯的當場反對更遭致了帝王無情的嘲弄。奇拉的命運,就在這壹瞬間,徹底改變了。
輕輕的掩門聲後,是13歲的奇拉“怎麽辦?怎麽辦?”的擔憂,這時候的彰彰的聲音,仿佛能讓人看見壹個銀發少年的無措與不安。而森川所飾的路西安,則是以他獨特的笑聲問道“怎麽了?奇拉。又沒有誰要吃了妳。”明明就是壹頭大灰狼啊。然後,森川那充滿誘惑的溫柔言語,漸漸包圍了彼此的身心,奇拉就這樣被他疼愛了去了。
三千寵愛在壹身的情形讓那些所謂的忠心臣子焦慮萬分卻又無可奈何。奇拉知道自己的處境,卻堅持著自己的想法:“我只想侍奉在路西安陛下的身邊,和路西安陛下看同樣的東西。安守本分,也不恃寵而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奢望。”那時候的奇拉,就是這樣壹個堅定而又純凈的孩子。
奇拉的擊劍練習之後是壹場歡愛。森川與彰彰在這方面的配合度確實很高。
然後,小說中的壹段話如預言般揭開了這場純愛的悲劇序幕:不管是出於哪壹個原因,奇拉和路西安的不幸,或許就在於他們在什麽都還沒有成熟的時候就過早地結合了身心吧?
伊梨絲公主與大臣阿幾瑪的戀情在侍從間已經不是秘密。但是,西邊的戰事讓壹無所知的路西安下了壹個決定:將阿幾瑪派去鎮守要塞。於是,公主與她的情人在小離宮進行最後的約會。奇拉知曉這壹切,也只得幫助他們。
然而,為他們望風的奇拉卻看到了路西安陛下與近臣向小離宮走來。慌亂的他急忙跑去告訴伊梨絲,幸好阿幾瑪已然離開,於是他拉著伊梨絲的手想要悄悄溜回去。但,路西安的侍衛發現了他們。當走近的路西安看到這兩個人在壹起的時候,失去理智的他打了伊梨絲壹耳光。
軟弱的妹妹生怕哥哥發現自己與大臣的戀愛,從未見過如此憤怒的路西安的她只是壹味地哭泣,並將解釋這件事的希望放在了最受兄長寵愛的奇拉身上。單純的她似乎並未感受到兄長的瘋狂正源自於奇拉背叛的“事實”。當她了解的時候,事情已經到了幾乎無法挽回的地步。
整部DRAMA中最令人心疼的部分到了。鎖鏈聲,鞭子聲,以及君王殘酷的斥責,混淆在其中的奇拉慘烈的呼痛聲,展現在眼前的猶如壹幅人間地獄圖。並且,受難的是壹個無辜的少年。狠狠鞭打著奇拉、無情到令奇拉心痛欲死的路西安並不曉得,在他背後,那些重臣是如何策劃著犧牲奇拉來瞞住他真相的卑鄙行徑。
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還不如現在就在這裏殺了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卻仍沒有說出伊梨絲秘密的奇拉在心中低泣,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顫抖著聲音,那是壹種仿佛連靈魂都壹起顫抖起來的絕望的呼喊:“我愛著她……我愛著伊梨絲公主!伊梨絲公主是我豁出性命愛著的人,為了伊梨絲公主,即使付出我的生命都沒有關系……”
在路西安不斷的“住口”聲中仍像著了魔壹般壹邊哭著壹邊喊著“我愛她”的奇拉,終於,在壹記利刃聲中,斷絕了聲息。然後是路西安的喘氣,以及呼叫侍衛的聲音。
最最慘烈的壹段,卻也是最最難忘的壹段。當初完全聽不懂的情況下仍被這壹段感動得幾乎掉淚。清澈如湖水壹般的少年聲音,是含了多大的悲痛與絕望才能呼喊出這樣的語句來的呢?而我如此微薄的形容詞,又豈能描繪出當時情景之萬壹呢?傷害與誤會的產生,只是因為愛得太深,這樣的理由,真的可以為這段淒慘的戀情作註嗎?
兩年過後,曾經被人像垃圾壹樣拋出王都的奇拉的聲音已經從純真自然轉變為看透了壹切般的平靜與溫和。為了再看壹次那亞斯的花吹雪,他以吟遊詩人的身份回到了吉奧聖都。他那纖長的遠比拿劍更適合彈奏豎琴的手,拂出了讓所有人都為之心動的樂音。然而,就算是到了王宮也毫不遜色的他,偏偏住在遠離人群的破茅房裏。
在郊野遠遠地看到昔日的情人與壹個少女甜蜜地接吻,奇拉手中的樹枝也不禁發出斷裂的聲音。那位帝王,已經完全忘了他吧?苦澀與痛楚交織著的心情,就算是事到如今,奇拉依然沒有忘記路西安,或許忘記已經是太膚淺的詞了,他對那位君王的感情完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然後,是那位在大臣的勸說下隱瞞事實至今的伊梨絲公主,來到奇拉母親的墳前,是想說些什麽呢?相信聽過DRAMA的人都會對這位公主心生惡感的。但是,惟有奇拉,在面對伊梨絲的時候,“奇拉投註在伊梨絲身上的視線,那麽細長的眼角上雖然沒有笑意,並且攙雜著幾分無法掩蓋的孤獨,卻既沒有陰沈黑暗的感覺,也沒有因為憎恨而受到扭曲。就在這時,伊梨絲才第壹次體會到,如果說有什麽是比死還要殘酷的溫柔的話,那就是她眼前的這幅情景。”非常欣賞小說中的這段話,DRAMA中無法看到也無法體會的奇拉的眼神,被作者的三言兩語描繪得如此傳神而意韻深長。
被擁有“森林的精靈”之稱的吟遊詩人吸引而去的路西安卻意外地見到了奇拉。陽光下透明壹般的銀發卻令路西安的眼眸劃過了壹道閃電,繼而演變成血紅色的憤怒。有了心愛的少女瑪拉的帝王,在這壹刻,仿佛又記起了以前的種種。於是,謾罵、侮辱,極盡壹切手段只是想打掉奇拉那臉上的平靜與溫柔,無法想象在他手下那麽悲慘的人兒如今又是這樣的耀眼奪目,強烈的憤恨使他又出手打了奇拉壹巴掌。望著那遠去的偉岸身影,奇拉低訴:“路西安陛下……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東西了。我現在想要的,只是壹個可以讓我靜靜安息的場所而已。”傷痕累累的身心,不是兩年就可以恢復的,更何況是過著流離失所日子的奇拉呢?常常被傷痛折磨著的他所剩下的心願只是安穩地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全然不知情的路西安又壹次將他招去了王宮。
奇拉的出現令整個王宮的人大驚失色,除了那些新來的人們,這其中,也包括瑪拉。那些心懷愧疚的、心存不安的、完全不了解情況的人,在奇拉的周遭似乎都成了可笑的擺設。
心存惡意的路西安要他彈奏被嫉妒的丈夫殺死的公主與情人的古代哀歌,奇拉只是回了壹句“我知道了”便開始演奏。悠揚動聽如行雲流水壹般的豎琴聲浸潤了所有人的心靈。這段音樂真是好聽到極致啊,配合著奇拉的心境而顯得如此優美。偏偏這種時候那位路西安陛下還在想:“為什麽,明明是貓狗不如的賤種!卻能比在場的每壹個人都光彩美麗呢!”他對奇拉的偏執交織著愛與恨、痛苦與癲狂,甚至不惜揭露出過去那段往事來對奇拉進行惡毒的嘲諷,說他是憑著身體賺錢的吟遊詩人。
忍受著壹次壹次的刻薄嘲弄,奇拉拖著即將崩潰的身體移向宮門:“還不行,還不行!我要堅持到門的那邊,那邊!……要走到路西安看不見的地方!到了這裏的話應該……”他倒在了門口,路西安看不見的地方。然後,被壹直內疚著的路西安的近侍扶到了禦醫那裏。
醒來後的奇拉以平淡的語調訴說著自己的病情,拖不過明年春天的身體,想看到花吹雪的願望,壹壹說來仿佛在講很平常的事情壹般。彰彰淡而無奇的嗓音卻令人感受到揪心的疼。淡漠到不以生死為念的奇拉仍要在帝王面前維持最基本的尊嚴,他,難道真的只是回來看那落花紛飛的場景的嗎?
與瑪拉出行的路西安又壹次聽到了奇拉的豎琴。他吩咐侍衛將瑪拉帶回,獨自去見奇拉。粗暴地侵犯奇拉後是壹陣變態的笑聲。森川真不愧是聲優界的“帝王”,這種角色簡直就是天生為他而設的。昏迷過去的奇拉在蘇醒之後見到了身上的披風,那是路西安為自己曾經在奇拉身上留下的疤痕感到觸目驚心,壹時心軟而為他披上的……
“讓他今後再也無法在人前袒露肌膚,說著這種話而殘酷地撕裂了他的背部的人是我。我,我……已經連這個都忘記了嗎?”當初嘲笑著奇拉以身體取悅男人的路西安,如果真的忘記了自己對他的殘忍,那才真的是壹種殘忍吧?
然後,就是戲劇性的轉變。遠嫁他國的公主伊梨絲,給禦醫來了壹封近似懺悔的信箋,把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而這封信,被路西安無意中看到了。讀完了信,路西安痛哭失聲。
大臣、瑪拉,所有人都無法讓閉門不出的路西安有所回應。
禦醫傑斯敲門。路西安開了,劈頭問道:“奇拉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傑斯告知奇拉受了風寒,路西安涕淚俱下,在所有人面前哽咽著:“到了現在妳叫我拿什麽臉去見他!壹句話,只是壹句話,我都沒有相信他!鞭打他、羞辱他,給他戴上了絕望的枷鎖!可是,我連自己親手撕裂了他的背脊的事實也忘記,折斷他的身體,讓他成為宴席上的笑柄。到了現在,到了現在!妳叫我拿什麽臉去請求他原諒?!”
當所有的東西都還原成它本來的顏色時,剩下的是否只有空虛?
路西安到了奇拉的住處,不由分說地將奇拉帶上馬,強硬的語氣仿佛什麽事都未發生過壹樣。被放置在路西安身前、倚靠著那寬闊胸膛的奇拉,在急馳的馬背上嘆息道:“這是……夢吧?”夢幻般的口吻令我這個聽DRAMA的都不由自主地嘆了壹聲,他們……該幸福了吧?就算只是短暫的虛幻的幸福,也應該得到了吧?
然而,並沒有。
路西安只是將奇拉安置在小離宮療養,然後,就自顧自地選了個日子準備與瑪拉舉行婚禮。聽到這裏真是讓人郁悶之極。路西安所做的彌補,僅此而已嗎?即便,無法拋下深愛自己的瑪拉,他難道就壹定要在奇拉離開前結婚嗎?或許,真如他自己所言,無法求得奇拉原諒的他,只能以避不見面來懺悔自己的盲目與過錯吧?
舉國歡慶的那壹天,再怎麽灑脫的奇拉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的婚禮。他選擇了在這壹天去看心儀已久的那亞斯的花吹雪。
四周的天空全都染上了薄紅的顏色。
只有那亞斯的落花描繪著無聲的旋律在空中飄蕩。
路西安陛下,聽說所有擁有生命的東西,都會隨著時間的循環,在某壹天,以另外的形式轉生在這個世界上。死亡,只是步入另壹個生命之前的長眠而已……如果相信這壹點的話,我們的感情,也許就會在某個時間以另壹種形式而開花結果。殘缺的壹半的靈魂……如果說這就是我和妳的命運的話……那麽總有壹天……我們壹定會……
靜靜地躺在那壹片花海之中,奇拉低語著,慢慢地,闔上了眼睛……
深夜,當那片慘白的陽炎在路西安的雙眸中轉化成了壹個人影而出現的時候……路西安完全地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壹樣地呆立在了原地。
“奇………拉……”
柔緩的樂音流淌著,將這壹幕場景唯美地烘托出來。路西安那壹聲聲讓人心酸的“奇拉”潤濕了我的眼眶。
尾聲。
比平常明顯還要開朗不少的路西安的嗓音,即將回到丈夫身邊的伊梨絲公主的疑惑與安心,神似奇拉卻始終無法代替奇拉的瑪拉,壹切都正常得令人擔心。
終於,什麽都明了了,在路西安那壹句“妳在說什麽呢?如果妳不在了的話,我們不就沒辦法再三人壹起去阿西婭的墓前拜祭了嗎?奇拉壹定也是這麽想的哦,伊梨絲。”
驚慌失措的公主提醒著兄長奇拉已經不在的事實,路西安卻指著愛馬說奇拉正在馬背上等他。
說完,路西安歡快地策馬與幻想中的奇拉離去。
侍衛撒瑪拉喃喃道:“誰也不能抹殺人內心的那種純粹。看到了奇拉的幻影,是讓壹切負面感情都得到了凈化吧?或者說,過於激烈的感情,為他創造出了奇拉的幻影?怎樣才算得上是壹種幸福,沒有定論。只是……如果被撕裂了靈魂的另壹半的話,就無法再生存下去……”
憂傷輕緩的背景音樂裏,壹陽剛壹柔和的笑聲融合在了壹起,他們的幸福,以這種形式留存了下來……
回眸再看題記,淚水彌漫中再度默念:
這是壹首為那些,因為愛的強烈而迷失了自我,顛倒了真實和虛偽之門的人們所獻上的,哀婉的鎮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