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地從飛機上下來，拉著並不厚重的行李箱走在偌大的機場裏。
看著機場裏人來人往，看著外面的車絡繹不絕，看著外面昏暗的天空，暮色幽森得讓我有壹瞬間的恍惚。
五年了，我又回到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洛城。
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壹切仿佛還是昨天。
01
我是顧家的養女，可是這壹切我是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
我叫顧欣，我哥哥叫顧辰。我哥哥比我大三歲，小時候，哥哥對我很好，長大後，依舊對我很好……
因為哥哥比我大三歲，所以我剛上小學的時候他讀四年級，我讀四年級他讀初中，我讀初中他讀高中，我讀高中，他就去了離洛城很遠的地方上大學。
小時候他總是捉弄我，就好像是變了戲法般似的。但是他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會第壹個想到我，我仿佛就是他的小公主。
小時候哥哥總說“長大後欣欣要嫁給我。”父母總以為是孩子間的玩笑，也就壹笑帶過，卻不知長大後的哥哥仍是如此的固執。
我小時候身體很弱，在學校總是被同齡的小朋友欺負，回來時常常是鼻青臉腫，掛著壹副淚臉，回到家哥哥看到後，他總是會很憤怒地告訴我“妳下次能不能爭點氣，別老是受別人欺負！”
但是罵歸罵，過後他總是會從房間裏拿出藥膏，很耐心地幫我塗抹臉上的傷口，然後壹邊塗壹邊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哥哥學習跆拳道，我曾經見過他秀腿法，很炫酷，像電視劇裏面那麽地威武。哥哥學習成績還特別好，是爸爸媽媽的驕傲，總之那時候哥哥在年少的我心中就是很厲害的人。
02
小時候我們很愛黏在壹起，父母從不會說什麽。
我以為我們會這樣壹直幸福膩歪地走下去，可是我上初二的時候，這種現象的趨勢就開始有點被打破了。
父母開始不允許我們那麽頻繁在壹起，他們會限制我們的行為，我隱約從左鄰右舍的閑談中得到壹些信息:我是被領養的，不是顧家的親生女兒。
開始我還對這壹消息不屑壹顧，心想:我怎麽可能不會顧家的親生女兒，爸爸媽媽對我那麽好，哥哥那麽照顧我。
可是父母那些細小的動作似乎印證這壹消息的準確性，他們不再讓我和哥哥過多親密地接觸，他們無法言說的語言，那些謹慎細微的動作裏，我壹切看在眼裏，只是不敢相信。
直到有壹天經過父母的房門，偶然聽到他們在討論我的身世，我才徹底地相信。
這壹切傷得我措不及防，我感覺天要塌了，地要裂了，淚水猝不及防地掉下來，落在地上發出滴滴的聲響。
這麽多年了，原來我只是個被人拋棄的孤兒，承蒙顧家的憐憫，才有我如今的幸福生活。
青春期的女孩子總是很敏感，我因為這個躲在房間裏哭了好久，壹直以來擁有的幸福感在壹夜之間徹底消逝。
最愛我的爸爸媽媽原來不是我的親身父母，最疼我的哥哥原來不是我的親生哥哥。
知曉這壹切後，我總是格外地自卑，原本在家裏很活躍的我從那以後很少講話，家裏人貌似都註意到了我的異常，但默默無言。
03
在壹次深夜中，我躲在床上壹個人偷偷地抹眼淚，哥哥潛入我的房間，抱緊了淚流滿面的我，我對他傾訴了這段時間的痛苦。
我記得哥哥當時揉揉我的發絲，把我腦袋放到他的胸前，溫柔地對我說“欣欣，我會壹直在妳身邊陪著妳。”
那壹刻，仿佛心裏被填滿，暖暖的。
那時候開始就感覺自己對哥哥有了莫名的情愫，跟以前的感覺是不壹樣的，但我也說不清。
很久以後才明白那叫喜歡。
後來，哥哥經常帶我出去散心，說是要釋放天性，釣魚，玩碰碰車，旋轉木馬，海馬精靈，單車兜風……各種各樣的花樣，我們玩得不亦樂乎。
兩個人的笑聲常常回蕩在馬路上，也曾因此被交警叔叔警告，叫我們註意看車，但隨後拋之腦後。
用哥哥的話說就是:開心就好。
在哥哥的陪伴下，我很開心。
仍記得那次哥哥到我學校接我回家，我們像往常壹樣走著走著，途中哥哥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拉住我的手，很認真地跟我說“欣欣，我壹直都知道我們並非親兄妹，同時也很慶幸我們不是，我們能不能在壹起，以情侶的身份，嗯？”
“嗯”我低著頭應了他，心裏卻格外地緊張。
“欣欣是我女朋友了，不只是我妹妹了。”顧辰很開心地喊道，不顧路人詫異的目光。
我的頭埋得更深了，嘴角卻在微微上揚。
之後我們就在壹起了，但是我們從不敢跟父母說這件事，怕他們反對我們。
但是漸漸地父母貌似看出了壹絲絲的端倪。也曾明裏暗裏的跟我們說過，我們是兄妹，有些行為不能太過度。
04
爆火點燃是在我大四畢業那年，有壹天晚上在飯桌上哥哥很誠懇地跟父母說，要跟我在壹起，是以情侶的身份。
我忘不了爸媽當時聽完這句話的臉色表情以及過後的暴跳如雷，掄起掃把就要打哥哥，還用著很難聽的話罵我們。
我當時就慫了，我跪在地上，哭著對父母說“別打哥哥，我們不在壹起了。”
哥哥當時很生氣地說“我們偏要在壹起！”
然後拉起我的手往外跑，不顧父母背後的目光。
可還沒出門口，就聽到媽媽倒地的聲音和爸爸驚慌的呼喊聲。
我和哥哥同時停住了前行的腳步，回頭壹看，是媽媽攤在地上的身子和爸爸恐慌失措的神情。
05
把媽媽送到醫院安頓後，我們三人在醫院的走廊裏來回走動著。
“進去看看媽媽吧！”爸爸的壹聲將我飄飛的思緒拉回來，我和哥哥相對壹視，轉身走入病房。
房間裏充斥著濃濃的藥水味，媽媽躺在病床上身體背過我們，我們輕輕地走到床邊。
媽媽轉過身來看了我們壹眼。
“妳們是不能在壹起的，妳妹妹是要嫁給妳爸爸公司王叔叔的兒子的。”母親緩緩地說道。
“媽媽，王叔叔他兒子是個智障，妳怎麽能將妹妹嫁給他？妳這是要毀了妹妹。”哥哥怒吼道。
我的眼淚就那樣顫顫地滑落下來。
這麽多年來，原來養我就是為了嫁給壹個智障，只因他爸爸是公司的老總。
我拔腿跑了出去，淚如雨下，卻已顧不得。
壹直以來最疼愛我的父母居然只當我是個交易的工具，真可笑，我還壹直被蒙在鼓裏。
我不知何處是盡頭，只知壹直跑，壹直跑，逃離這個讓我厭惡的地方。
06
“欣欣，我給妳卡上打了壹筆錢，妳去國外吧！我不會讓妳嫁給那個傻子的，妳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看到顧辰的這條消息時，我正坐在酒店的床上。
“我會的，哥哥，妳也是。”眼角溢出淚水。
隨著飛機穿過雲層，我離開了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飛往太平洋的另壹頭。
我離開的那天，我以為我不會再踏入這片土地，卻沒想到有壹天我還是回來了。
只因幾天前顧辰打電話給我說，媽媽他們知錯了，讓我回來，這麽多年了，當時爸媽也是壹時糊塗，那時候爺爺生病家裏欠了王家壹大筆錢，正好王家提出婚娶我的提議，爸媽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說到爺爺，我的心瞬間就軟了，爺爺是我心中無法抹去的人，小時候回老家時，爺爺總是親昵地喚我“欣欣”，有好吃的總留給我。
上學的時候總打電話到家裏問“欣欣什麽時候回來？爺爺想妳了，爺爺給妳做了好吃的。”這句話總會讓我淚奔。
奶奶走後，爺爺總是壹個人，我不願看他再離我而去，如果真是爺爺生病需要我，那我寧願自己去遵從爸媽的意願。
還暗暗為自己當年的出走而懊悔。
07
“欣欣，妳回來啦？”媽媽看到我出現在家門前明顯地被嚇了壹跳，楞楞地看了我許久。
“嗯。”我淡淡回道。
“哥哥呢？”走入大門我壹直沒看到顧辰。
“在家呢，我這就給妳叫下來。”媽媽聲音似乎有點顫顫。
興許是我當年出走的事給他們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壹會兒而過後，就看到顧辰從樓梯上走下來，看到我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驚訝。
只是給了我壹個大大的擁抱，但我知道，這擁抱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錯過了彼此很多年的心酸難以言說。
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我的鼻子壹酸，眼淚再也抑郁不住，掉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衣服濕了壹塊，我能感覺到他他身體微微壹顫，緊接著用力地抱緊了我。
那天晚上我們全家在桌上吃了壹頓飯，剛開始誰都沒有提及當年的事。
媽媽的話打破了沈寂的氣氛。
“欣欣，是媽媽的錯，這麽多年來，媽媽壹直活在自責中，媽媽不是有意那樣做的，媽媽也是迫不得已，妳原諒媽媽好不好？”淚水就那樣從她並不再年輕的臉上掉下來。
我的心隨之起伏，淚水也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看著爸媽有了銀絲的頭發，看著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的痕跡，看著他們憔悴的臉龐。
淚水瑩瑩地說“我恨過妳們，想不明白為什麽壹直以來我只是妳們的籌碼，為什麽爺爺生病妳們也不跟我說，我也是這個家的壹份子，我也想為這個家盡自己微薄的力量，為什妳們什麽都不跟我商量就隨意決斷我的人生……”
說完後，我的淚水來得更加兇猛。
媽媽過來抱緊了抽泣的我，母女倆抱著哭在壹起。
那晚，媽媽跟我睡在壹起，壹張床上的母女倆，裹著同壹張被子，媽媽抱著我，如同小時候壹般。
頭慢慢地放在我的肩膀上，發出抽泣的聲音。
“欣欣，媽媽對不起妳，但媽媽是愛妳的，妳走後，媽媽每天都很想妳，卻又不敢打電話給妳，是媽媽的錯讓欣欣壹個人孤身在外五年，媽媽該死。”媽媽摟著我的手就要抽出來，準備要打自己。
“媽媽……我不怪妳了，真的，妳別這樣，我心疼，我們還是壹家人。”我按住了她的手，緊緊抱著她。
安撫了情緒激動的媽媽，漸漸地看著她熟睡，我沒有睡意。
很多封存已久的記憶壹下子浮現在腦海中，回憶起了許多年少時的事，想起以前父母對我的關懷，爺爺對我的溺愛，哥哥對我的疼惜。
有些事已變得不那麽重要，家人尚且還在就就已足夠，慢慢地我釋懷了。
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原諒壹個人，是因為我們不想失去他。
當珍惜代替了恨意，我們也就放下了。
08
“欣欣，妳和妳哥哥也老大不小了，這麽多年來，我知道妳們情投意合，要不改天選個吉祥日把日子給辦了？”
“妳要問哥哥怎麽想……”我略帶羞澀地推脫道。
媽媽說完的當晚，吃完晚飯後哥哥拉我到院子外。
亭子外，夜色模糊，燈光隱現，依稀可見哥哥的臉龐在夜色中顯現。
“欣欣，我們結婚吧！”哥哥附身望著我，卻格外地真誠。
“好”沒有壹絲壹毫的猶豫。
壹句話仿佛等了好多年。
壹個月後，我和哥哥結為了夫妻，我們從家人變成融入彼此的人生。
婚禮那日，張燈結彩，好不熱鬧，我在哥哥臉上看到了曾經的笑容，在爸媽的臉上看到了曾經的慈愛。
還好，壹切都還在。
（懷左寫作3期訓練營第二次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