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慶邦
這本小說曾榮獲2002年老舍文學獎。 書 名: 神 木
作 者：劉慶邦
出版社： 電子工業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10年05月
ISBN: 9787121107245
開本： 16開
定價: 20.00 元 目錄 壹 唐朝陽和宋金明正物色他們的下壹個點子。點子是他們的行話，指的是合適的活人。他們壹旦把點子物色好了，就把點子帶到地處偏遠的小煤窯辦掉，然後以點子親人的名義，拿人命和窯主換錢。……唐朝陽往車站廣場瞥了壹眼，說聲 ：“有了！”幾乎是同時，宋金明也發現了他們所需要的人選，也就是來送死的點子。宋金明站起來了，說 ：“我去釣他！” 二 這個點子戴壹頂單帽子，頭發不是很厚，估計壹石頭下去能把顱頂砸碎。即使砸不碎，也能砸扁。他還看到了點子頸椎上鼓起的壹串算盤子兒壹樣的骨頭，如果用鎬把從那裏猛切下去，點子也會壹頭栽倒，再也爬不起來。不過，在辦的過程中，穩準狠都要做到，壹點也不能大意。想到這裏唐朝陽兇歹歹地笑了…… 三 在他們看來，窯底下太適合殺人了，簡直就是天然的殺人場所。窯底是沈悶的，充滿著讓人昏昏欲睡的腐朽的死亡氣息，人壹來到這裏，像服用了某種麻醉劑壹樣，殺人者和被殺者都變得有些麻木。不像在地面的光天化日之下，殺壹個人輕易就被渲染成了不得的大事。更主要的是，窯底自然災害很多，事故頻繁，時常有人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在窯底殺了人，很容易就可說成天殺，而不是人殺。 四 人世間的許多事情都是這樣，準備和鋪墊花的時間長，費的心機多，結果往往就那麽壹兩下就完事。十月懷胎，壹朝分娩，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在打死點子之前，他們都悶著頭幹活兒，彼此之間說話很少。……他把手裏的鎬頭已經握緊了，對唐朝陽的頭顱瞥了壹次又壹次。……當鐵鎬與點子頭顱接觸時，頭顱發出的是壹聲悶響，壹點也不好聽，人們形容壹些腦子不開竅的人，說悶得敲不響，大概就是指這種聲音。 五 窯主讓壹個上歲數的人把死者的眼晴處理壹下，幫死者把眼皮合上，那人把兩只手掌合在壹起快速地搓，手掌搓熱後，分別焐在死者的兩只眼睛上暖，估計暖得差不多了，就用手掌往下抿死者的眼皮。那人暖了兩次，抿了兩次，都沒能把死者的兩只眼皮合上。 六 唐朝陽把唐朝霞的骨灰盒從提包裏拿出來了，說 ：“去妳媽的，妳的任務已經徹底完成了，不用再跟著我們了。”他壹下子把骨灰盒扔進井口裏去了。這個報廢的礦井大概相當深，骨灰盒扔下去，半天才傳上來壹點落底的微響，這壹下，這位真名叫元清平的人算是永遠消失了，他的冤魂也許千年萬年都無人知曉。唐朝陽把這張全家福的照片也掏出來了撕碎了。碎片飛得不高，很快就落地了。 七 妻子的情緒很好，身子貼他貼得很熱烈，問他 ：“妳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睡過嗎？” 他說 ：“睡過呀。” “真的？” “當然真的了，壹天睡壹個，九九八十壹天不重樣。” “我不信。” “不信妳摸摸，家夥都磨禿了。” 妻子壹摸，他就樂了，說 ：“放心吧，好東西都給妳攢著呢。” 八 張敦厚試出來了，這個家夥果然是他的同行，也是到這裏釣點子的。這個家夥年齡不大，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生著壹張娃娃似的臉，五官也很端正。正是這樣面貌並不兇惡的家夥，往往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手。張敦厚心裏跳得騰騰的，竟然有些害怕。他想到了，要是跟這個家夥走，出不了幾天，他就變成人家手裏的票子。不行，他要揭露這個家夥，不能讓這個家夥跟他們爭生意。於是他走了幾步站下了。 九 張敦厚領回壹個中學生模樣的小夥子，令王明君大為不悅，王明君壹見就說：“不行不行！”魚鷹捉魚不捉魚秧子，弄回壹個孩子算怎麽回事。他覺得張敦厚這件事辦得不夠漂亮，或者說有點丟手段。 張敦厚以為王明君的做法跟過去壹樣，故意拿點子壹把，把點子拿牢，就讓小夥子快把王明君喊叔，跟叔說點好話。 十 獨頭兒掌子面上下左右和前面都堵得嚴嚴實實，它更像壹只放倒的瓶子，只有瓶口那兒才能進去。瓶子裏爬進了昆蟲，若把瓶口壹塞，昆蟲就會被悶死。獨頭掌子面的問題是，盡管巷道的進口沒被封死，掌子面的空氣也出不來，外面的空氣也進不去。掌子面的空氣是腐朽的，也是死滯的，它是真正的壹潭死水。人進去也許會把“死水”攪和得流動壹下，但空氣會變得更加混濁，更加黏稠，更加難以呼吸。 十壹 當年輕媳婦從大鍋裏起出壹桶熱水，潑向他們身上時，他們才壹起亂叫起來。也許水溫有些高，潑在他們身上有點燙，也許水溫正好，他們確實感到舒適極了，也許根本就不是水的緣故，而是另有原因，反正他們的確興奮起來了。他們的叫聲像是歡呼，但調子又不夠壹致。叫聲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粗，有的細，而且發的都是沒有明確意義的單音。 十二 有壹年發大水，把煤從河床裏沖出來了。人們看到黑家夥身上有木頭的紋路，壹敲當當響，卻不是木頭，像石頭。人們把黑家夥撈上來，也沒當回事，隨便扔在院子裏，或者搭在廁所的墻頭上了。毒太陽壹曬，黑家夥冒煙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黑家夥能當木頭燒鍋嗎？有人把黑家夥敲下壹塊，扔進竈膛裏去了。妳猜怎麽著，黑家夥烘烘地著起來了，渾身通紅，冒出來的火頭藍熒熒的，真是神了。大家突然明白了，這是大樹老得變成神了，變成神木了。 十三 這天下班後，他們吃過飯沒有睡覺，王明君和張敦厚就帶王風到鎮上去了。按照昨天的計劃，在辦掉點子之前，他們要讓這個年輕的點子嘗壹嘗女人的滋味，真正當壹回男人。 王明君本想把這家小飯店越過去，到鎮上再說。到了跟前，才知道越過去是不容易的。她們壹看見他們，就站起來，笑吟吟地迎上去，叫他們“這幾位大哥”，給他們道辛苦，請他們到裏面歇息。 十四 張敦厚有些急不可耐，看了王明君壹次又壹次，用目光示意他趕快動手。然而王明君好像沒領會他的意圖，沒有往點子身邊接近。 張敦厚說：“哥們兒，妳不辦我替妳辦了！”說著笑了壹下。 王明君沒有吭聲。 張敦厚以為王明君默認了，就把鎬頭拖在身後，向王風靠近。眼看他就要把鎬頭舉起來—— 十五 王明君看出了張敦厚的企圖，就使勁抽自己的腳。抽不出來，他也急眼了，喊道：“王風，快來幫我把這家夥打死，就是他打死了妳爹，快來給妳爹報仇！” 王風嚇得往後退著，說：“二叔，不敢……不敢哪，打死人是犯法的。” 指望不上王風，王明君只好自己輪起鎬頭，在張敦厚頭上連砸了幾下，把張敦厚的頭砸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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