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佚名來源:無名閱讀:14時間:2006-8-12輸入:朱向女兒紅
王蒙是同時代最具藝術探索精神的作家之壹。1958年因發表《組織部新青年》被重新劃為“右派”,後被發配工作五年。右派脫帽後,帶著家人去了新疆。在與兄弟們的親密關系中,他不僅學會了維吾爾語,還從維吾爾人身上學到了幽默、寬容、樂觀的生活態度。“故國八千裏,風雨三十年”,他的特殊經歷鑄就了他的特殊風格。1979回到北京,成為創造力爆發最引人註目的作家之壹。
短篇小說《海之夢》寫於1980年4月。這是王蒙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復出後寫的六部名為《集束手榴彈》的小說(即中篇小說《布力與蝴蝶》和短篇小說《春之聲》、《夜之眼》、《海之夢》、《風箏飄帶》)。也許是我不想重復或者變相重復被冤枉,被折磨的故事,已經在布力和蝴蝶裏傳開了。《海之夢》“沒有大量的敘事語言,也沒有那麽多的解釋過程”5、看似簡單、含蓄、簡潔。綜上所述,小說通過對主人公情感活動的描寫,濃縮了壹代人的辛酸經歷和滄桑巨變,同時也反思了他們那壹代人的理想主義及其實踐過程。在這裏,個人的坎坷與國家和民族的歷史災難被自然地聯系在了壹起,或者說作者在自己的經歷中看到了歷史和未來發展的曲折過程。在理性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前提下,個人生命的價值在這種結合中顯示出超驗的意義。
《海的夢》的情節線索很簡單。在經歷了長時間的煎熬後,52歲的翻譯家、外國文學研究專家苗克彥去了壹個海邊度假勝地度假。這壹次,他終於看到了他向往了壹輩子的大海,不禁感慨無限。但僅僅過了五天,他毅然提前離開了這片迷人的海邊。在這條簡單的情節線索中,作者融入了大量細膩的心理描寫,生動地描述了主人公豐富的內心世界和對歷史人生的深刻思考。苗克研出生在內陸,從來沒有見過大海,但因為安徒生和傑克。受倫敦、海明威等外國作家作品的影響,他童年時就有的激進而浪漫的理想,壹直與大海廣闊而神秘的意象結合在壹起。即使在被莫名其妙地貼上“特嫌”(即疑似間諜)標簽20多年後,大海對他來說依然有它的魅力。現在他終於投入了大海的懷抱,眼前廣闊的大海激發了他的思緒。苗克彥對個人的苦難,對自己曾經擁有的理想和夢想,對民族的歷史和未來,都有著冷靜、清醒、溫柔的沈思。個人痛苦的悲壯記憶,歷史災難引發的憤怒,在這裏都變成了冷靜的回味和思考,就像這片平靜的大海曾經翻起滔天巨浪。
理想主義精神在王蒙的作品中最為突出,他在創作中對理想的反思和堅持在同時代人中也最為典型。曾經是“少年布爾什維克”的王蒙,在屢遭劫難後,並沒有唾棄早年的理想主義。相反,他的平反和復出加強了他對歷史理性主義的認同,即無論歷史發展多麽曲折,前途總是光明的。所以,在謳歌理想的時候,他不忘冷冷地指出它的艱難。同時,他在批判和揭露壹切不符合理想狀態的現象時,也有模糊的認識和同情。這種“中庸”的態度在他的青年作品中表現為林震與劉世武的矛盾,而這種人生觀又因他長期災難性的性生活經歷而得到強化,所以他的作品既不偏激也不不願放棄自己的責任,處處呈現圓融。這些思想傾向在《蔔力》和《蝴蝶》中以大致相似的方式,通過對主人公命運的具體敘述,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雖然我壹直對那些負面的東西冷嘲熱諷,但是我已經明白了壹個道理‘存在的壹切都是合理的’。我知道如何談論“費爾巴哈”,寬恕,寬容和耐心,穩定和團結。辛酸有我的溫暖,冷嘲熱諷有我的理解,我還在滿懷熱情地期待著。”6.《夢海》在對個人命運和歷史變遷的理想主義態度上是這種傾向的延續。
然而,《海夢》中的沈思和感傷情緒似乎更為強烈。王蒙在給主人公起名的時候,似乎花了不少心思,其中隱含著復雜的寓意。漢語中“苗”姓讀作苗,另壹個讀作miu,分別解釋為“謬誤”和“穆”,表示穆文靜、有思想;又讀廖,意為“眼花繚亂”,有糾結之意。這個人物包含了作者對生命壹去不復返的無奈感嘆。畢竟,歷史錯誤對人生的破壞,對個人來說是無法彌補的。看到大海如他所願的短暫滿足後,他想到的是青春不再的哀嘆。終於擺脫了“特嫌”(文革中“特務嫌疑”的簡稱)的政治帽子後,領導和同事們最關心的兩件事:壹是好好休息恢復健康缺口,二是“立家刻不容緩”。經歷了20多年的苦難,他已經不可能再為自己找壹個人生伴侶,但他沒有接受大家的善意勸說,他覺得自己已經錯過了時機。所有的過去,青春,愛情,還有大海的夢!”對於大海,他“夢了五十年,只呆了五天”,因為這裏的天太大了。海太寬了。人太老了”,這是“荒謬的”,這是不可言說的,或者說是可笑的。面對歷史的荒謬,在短暫而獨特的生命中,壹切都顯得艱難而難以言說;但那種與生活血肉相連的感覺,卻是揮之不去,總會把人的思緒拉回逝去的歲月,真的很刺眼。
然而,作者似乎並不想沈迷於這樣壹種悲傷的回味中。他借助現實和對歷史與現實的理性思考,力圖擺脫它,即“穆然靜思”,而早年建立的信仰和理性主義、集體主義的人生觀正是他的強大支撐。在小說的結尾,當苗克巖在夜晚的沙灘上看到壹對年輕戀人的身影,當他將個體生命融入到整個歷史中去思考時,他在理性主義的邏輯中找到了答案和精神歸宿。“愛、青春和自由的浪潮壹代又壹代地流動和翻騰,永不老去,永不冷漠。它永遠不會中斷”。理想主義與個人身心體驗之間存在心理矛盾與沖突,解決方法也是王蒙那壹代人獨有的。盡管他對青春和生命在災難中的浪費表達了刻骨銘心的哀嘆,但理智上他仍需要用理性的歷史觀來解釋群體中青春和生命的延續,從而為他壹生信奉的理想主義找到壹個支撐。這種對理想和理性的堅持,已經成為王蒙身上的壹種意識。在給老作家嚴文井的信中,他談到了寫《海之夢》的初衷:“我的初衷只是為青春唱壹首贊歌,證明任何地方都不應該有年輕人。.....沒想到前半部分感動了壹些上了年紀的同誌”,因為嚴文井在小說中感受更多的是青春已逝、生命逝去的悲傷:“它的藝術效果對我這個年紀的人幾乎是殘酷的。”7.這不僅僅是壹部作品的主觀意願和客觀效果的問題,更體現了王蒙這壹代人反思歷史的獨特方式,而不是站在個人立場上。而是作為人民乃至民族良知的代言人來說話。所有個人的情感體驗和精神矛盾,只有在融入群體和歷史的過程中才能得到解決,才會獲得意義。
在作品的表現方式上,王蒙沒有具體描寫主人公的滄桑,只是以大海為中心意象,以簡單的外部動作引發人物豐富的意識活動,使主人公發夢、苦苦追尋、抒發情懷,生動地描寫了壹個歷經滄桑的主人公突然從人生底層上升到頂層的情感心態和意識活動。他對大海的思念和感情,像連綿不斷的疊浪,波光粼粼,汪洋浩瀚、沈穩、深邃,譜寫了壹曲扣人心弦、旋律奇幻的樂章。沈思與幻想、追求交織在壹起,既充滿浪漫情懷,又凝聚著歷史與現實的深刻內涵。人物意識的流動實際上已經成為小說的結構線索,但這些連續的意識片段之間仍然存在著壹種理性邏輯,始終圍繞著對個人命運和理想的理性思考,將個人與國家歷史聯系起來。在個人命運與歷史命運的同構中,以這壹代人特有的方式,生動地闡述了理想主義的思維及其實踐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