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做花……”
九月是桑葉掉落的季節。據說這是釀酒的最佳時期。但杏花村的各種花、草、莊稼依然生機勃勃,絲毫沒有“雕零”的跡象。畢竟現在是北方的秋天,到了晚上,這裏還有微微的涼意。這位來自閩南的婦女正在示範茶道。她沈默而端莊。幾個勺子,鍋,杯,茶,水壹個個擺放到位,就像壹個雕花陣。第壹口茶出來了,她舉起茶碗的蓋子告訴大家,有槐花的香味。然而,女人並沒有讓人品嘗茶的香味,而是倒掉了茶湯。她說,在我們茶人看來,這第壹杯茶就是祭拜土地。第二遍泡茶,陳年鐵觀音在壺中微微舒展。茶湯呈現出壹種奇怪的“黃色”——不是俗氣的金黃色,不是藍色的蛋黃,也不是幾個漫不經心的淡黃色。那是壹種說不出的黃色。女人慢吞吞地說,這是太陽的顏色!她的眉眼間似乎有某種傲氣。是太陽的光澤照亮了她。太陽從高高的天空投射到地球上,即使在黑暗中也發出不同的光。妳能感受到這種顏色的詩意和尊貴是壹種怎樣的智慧?第三,泡茶。有人膽怯地問,這是什麽味道?女人說,是時間的味道!時間是如何在這老茶中生長,並以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存在的?什麽樣的精神智慧能感受到時間是如何無情地離開我們,卻又如此熱情地停留,讓有智慧的人體會到她的溫暖?
在汾河流域,在壹望無際的綠色中,有壹座金色的墳墓。當人們發現它的時候,他們也發現了壁畫。在浸潤了八百年的古墓壁畫上,依然清晰地寫著:茶香酒味,廚房積香。我不知道黃金時代的人是怎麽喝酒的。但在他們看來,我們視為填飽餓肚子的廚房,是“香”的匯聚。這個“香”,是茶和酒折射出的太陽的顏色和時間的味道。這樣的“香”,今天只有極少數人能感受到。比如她。
大約6000年前,繁忙的人們生活在這個由汾河沖擊形成的盆地。他們在這裏耕種,用黃土燒制各種陶器。比起那些還在山裏遊牧的人,這裏的時間似乎要快很多。許多年以後,人們無意中在壹個叫杏花村的地方發現了他們祖先用過的許多器皿——小口尖底甕,以及大口甕、甑、罐和杯等。我們可以簡單地稱之為陶瓷容器。考古學家將其命名為“杏花村文化”。我們很難講當時的人們是如何創造出這些“容器”的,又是如何將土地上收獲的果實,包括谷物,釀造成壹種發酵飲料——姑且稱之為“酒”。但我們還是可以判斷,這些容器可以用來浸泡酒料,用來蒸釀酒用的糧食,用來發酵土地上形成的生命果實。這壹切都離不開土地。沒有土地,人沒有地方安放靈魂;沒有土地,人們就不可能收獲果實。當然,如果沒有土地,人們不可能燒掉那些容器,人類也不可能離開河流,去廣袤土地的深處。土地是人類的母親,是文明的地窖。這些用來釀酒的水果和谷物都生長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那些釀酒的器皿都是用這地球上沈默的黃土做的。酒,在這種釀造過程中,呈現了大自然賦予人類壹般的精華詩篇,賦予了它們神聖的意義。
當酒最初被人們創造出來的時候,它並不是用來充饑和玩樂的。在古代,這樣的創造壹定是難以普及的“高端技術”。它凝聚了大自然的壹切精華——不僅是果實,還有水和陽光,溫度和濕度,時間和土壤,還有人類的心靈和虔誠。當自然界的這些東西全部融合發酵,就成了酒。因此,葡萄酒成了自然精華的反映和濃縮。當人們保持對自然的尊重時,酒也就有了神性。雖然不能排除原酒也是用來供人飲用的。但是,毫無疑問,原酒是用來祭祀和祈福的。國之大事,在於崇和榮。祭祀需要各種祭祀,比如動物祭祀,食物,水果。這些東西可能是可以替換的。但唯壹不可或缺的就是酒。
不是所有的日子都能釀酒。在世俗的工業化生產尚未形成的時候,酒的神聖感壹直存在。《禮記·月令》說:“隆冬三月,是大酋長之命,稻須齊,耕者適時,輾遲須潔,水泉須香,陶須好,火須勝,六事可兼。大酋長監管,無不良貸款。”可見古人對釀酒的重視程度。不僅對它的器皿和原料有嚴格的要求,時間安排上也不能有任何差錯。據說盛夏是不可能制曲的,因為此時氣溫太熱,曲容易發酸。這樣的酒不能叫酒。秋天,桑葉落下,時序變化,節氣變冷,人們又開始釀酒。
看來酒不是任意行為的產物。葡萄酒的釀造必須跟上自然的變化。直到今天,杏花村仍然保留著在農歷九月和十月的落桑季節開始釀酒的習俗。《水經註》、《河水筆記》記載了河東人劉白多在北魏都城洛陽釀酒的故事。其中有“桑葚落時排名,故名”之說。賈思勰認為“桑葚十月落,初凍收水,釀酒者最佳。”前人的這些描述並不是隨意的,真的是對自然時間序列與葡萄酒關系的經典解釋。此刻釀出的酒,清香撲鼻。當時杏花村益泉永酒廠的楊德嶺先生用七句話總結了汾酒的釀造方法。他說人要精,水要甜,曲要及時,高粱要實用,器皿要幹凈,缸要濕,火要熄。它強調的是葡萄酒與自然的秘密約定,要把釀酒與自然特色結合起來。制曲要“得其所好”,在最合適的時間順序做出最好的曲。有句老話叫“水是酒的血液”。名酒必有好泉。就釀造用水而言,杏花村的水是極其獨特的。尤其是沈明館旁的古井,更是備受贊譽。這井水不是隨機的水,是村後峽山的地下泉水。夏紫是孔子的弟子,是儒家思想的壹個重要分支。晚年在西河講學。這條西河當時是汾陽的。汾陽古稱西河。夏紫講學的地點叫夏紫山,是呂梁的壹脈。這裏覆蓋著森林和茂盛的植被,可以將季節性的雨水充分滲透到黃土中,然後通過地下礦物質的作用改變水分。當它們從夏紫山流出時,就不再是普通的水,而是適合釀酒的“甘泉”。當地有壹種“汾酒曲”贊美這種水,說:“神奇的產品真的變成了九個釀造的紙漿,但它是不可思議的好轉移到另壹個地方。”沈明亭畔有壹口新井,水隱隱約約是蟹黃。“也就是說,如果妳用同樣的方法去別的地方,用別的地方的水,妳就再也釀不出同樣品質的好酒了。夏紫沈明亭的水比欽州雪釀的“蟹黃”酒還要好。只有這樣的水才能釀造出堪稱“神品”的美酒。
釀酒也很講究人的選擇。人要有其本質,不能只利用那些聰明能幹的人。雖然不排除,但這裏強調的是人的“本質”,人的性格好,人性賢,釀造技術好。比如高粱,壹定不僅僅是指高粱這個果實,壹定是壹個充分生長並采集了大自然的陽光雨露和營養精華的完整的“現實”。人也是自然的壹部分,是自然的果實。釀酒人也必須是敬畏自然,嚴守規則,杜絕虛假,做到最好的人。否則以次充好,亂釀酒是做不出好酒的。例如,楊德嶺恪守“絕不以次充好”的信條。楊德嶺自稱釀酒師“花束翁”,後人也稱他為“花束翁”。酒,如果難以驅散大自然的芬芳,就不是酒。汾酒壹直保持著良好的品質,這與其充分表達了酒、人、自然的關系是分不開的。釀造不僅是壹門技術,更是壹種人性。人性與自然的結合升華成神,讓酒有了神聖的意義。這個意義體現和反映了自然的特征。因此,千百年來,人們總是用大自然的果實來形容葡萄酒的品格,把在大自然中飲酒作為最具審美的境界。《詩經·瀟雅》中的《大東》寫道,“有北鬥,不能舐酒。”我真的很佩服古人的想象力。這樣的詩既表現了飲酒帶來的精神境界的自由,又表現了人們對自然的尊重,生動地將酒與自然統壹起來。唐·司空在《故鄉杏花》詩中寫道:“送花送酒是開新門的喜事,花左杯右。如果要問壹條墨魚和壹杯酒,為什麽不壹樣?”在司空圖的心目中,喝酒和花錢是生活的兩個極端。花和酒* * *同構成了壹種風景,壹種情感的寄托。在這樣壹首詩裏,自然、人、酒統壹成壹幅綿長的春色畫卷。著名詩人白居易在他的《南堂送客酒》中唱到“韓桃已落,洪煒猶開”。三月的冉冉,黃昏鶯聞滿城。獨捧壹杯酒,南亭送春光。“暮春,面對落盡的桃花,捧酒送朋友走,令人心酸。酒和花成了詩人憂郁的象征。
杏花村是什麽時候開始出現杏花的?大概已經成了歷史之謎。有人說起源於漢代,也有人說至少到了唐代這壹帶已經遍布杏花,原因是為了釀酒。當時汾州地區釀酒興盛。尤其是汾酒,以及與之相關的羊肉酒、杏仁露等釀造都需要大量的杏仁。因此,杏花村附近有許多杏樹。《北山酒經》記載“杏仁曲,每邊百斤作杏仁十二兩”。可見,釀造需要大量的杏仁。也正因為如此,杏花在杏花村隨處可見,花香逼人。唐代很多詩人在詩中提到杏花村,最著名的是杜牧的《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問當地人哪裏買酒省心?牧童指著杏花村。”杏花在很多詩人的作品中都成為了酒的意象。可以說杏花如酒。賈島在他的詩中寫道:“雨可以滋養生命,但風不能揚起塵土和沙子...它能給妳長長的彎,芬芳的春天能飽餐杏花。”再如朱彜尊“日出杏花滿樓紅,酒味苦桑落”。酒不再是“飲料”,而是壹種情感,是自然之神的象征。
明末清初思想家傅山曾在杏花村住過。時至今日,在這個醉香杏花村裏,我們很難說出他發生了什麽,他想了什麽,他想了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傅山壹定嘗過這千年杏花。在沈明亭旁的古井上,他寫下了“造花”四個字。雖然人們習慣說這個碑文是“用香花做的”,但也有人認為應該讀作“用香花做的”。但是,無論妳怎麽讀,都改變不了它的意思。傅山似乎在說,這種純粹的芬清,和花香有著相同的性格。只有當夏紫的泉水匯聚在古井中,人們才能釀造出如花般純凈、誘人、沁人心脾的汾酒,恢復人們的自然性格。花香是酒的最高境界。而汾酒則是造花的天然精華。
如果說6000多年前,我們的祖先就能釀酒了。那麽,至少已經1500年的汾酒,就是酒的歷史和生命。憤青不僅是自然界中人為創造的精靈,更是壹個民族精神的體現。直到數百年後,這種精神才再次典型地表現出來。當人們終於知道茶也是大自然的禮物時,他們把這片綠葉送給了大自然更鮮活的靈魂。雖然這片葉子又軟又薄,但它有壹種上升的魅力。人們只要接觸她,使用她,就離不開她,被她微弱的魅力所改變。據說茶葉漂洋過海,到了異國他鄉,立刻就受到了沒喝過茶的人的喜愛,人品得到提升。茶,壹個誕生於東方內陸的神秘事物,就那樣走進了異國人的生活。是什麽讓她如此柔軟而強大?也許是她天性中的某種實用功能。但我覺得是她身上那種對自然的關懷和留戀。她本身就是壹株植物,有著花的芳香、味道和性格。其實她也在證明,看起來越來越強的存在,比如酒,因為尊重自然而被人喜愛。茶味如酒,廚房積香。它們是大自然的果實。那麽,酒的靈魂是什麽?不是親朋好友的集合,四個人吵吵鬧鬧;這不是宴會,出席者如雲;不是茶歌,軟玉暖手;不暴虐不嚴厲,令人震驚。酒是清風,是月之歌。酒吸收了自然的精華,彰顯聖潔,與自然兼容,釋放情懷。是大自然的神秘和慷慨產生了葡萄酒,並使之神聖;因為面對自然,葡萄酒展現出豐富的魅力,讓人忘卻自然,沈醉其中。尊重孕育萬物的自然是葡萄酒的靈魂。
作者簡介
杜,山西省作家協會黨組書記,中國作家協會第九屆全國委員會委員,曾任山西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著名文學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