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片開頭,是大提琴厚重的旋律和天使深沈的吟唱:當孩子還是孩子,每壹種喜悅都簡單而坦白,壹事壹物都快樂。不同於以往孩子或女性的形象,電影中的天使是深灰色大衣的中年男子,站在滿目瘡痍的柏林上空,看著肅殺神情的眾人,聆聽他們內心的告白,父子或者夫妻心底沒有說出的沖突和遷就,沒有玩伴站在壹角獨自玩耍的孩童,失去親人的老人,顫顫巍巍走在曾經繁華如今荒蕪的車站無處可去,沒有客人賺不到錢的妓女失聲哭泣,馬戲團破產瀕臨失業的天使演員,隨著地下樂隊的歌聲肆意舞蹈,從樓頂壹躍而下的年輕人,扮演納粹的群眾演員表情頹廢······電影中的眾生各有各的悲憫,天使眼中的黑白世界,像個旁觀者疏離而冰冷,只有凡人記憶或期待中偶爾的繁華,愛和欲望,才有色彩,而天使們聚集在圖書館,聽著人類的朗讀仿佛聖潔的音樂,博爾赫斯說,“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 當天使不再站在上空俯視,而是靜靜看著天使演員表演,眼中閃著星星壹般的光,有著擔憂和傾慕,不再只是悲憫和施與力量,於是有了真正的溫度和人類的情感,我想這就是愛了,當他選擇成為凡人,比起天堂永久不變的冰冷和隔閡,哪怕只是發生壹次,也是永恒,《柏林蒼穹下》的德文原名,Der Himmel über Berlin,翻譯成英文有The Sky Over Berlin與The Heaven Over Berlin的雙重含義。“我用電影對抗失卻的悲劇,對抗世界的消逝。”42歲的文德斯這樣寫道。導演對柏林這座城市有著無比厚重的情感,而我卻為細膩而深處的孤獨和滲透在冷調中的溫情,深深動容。
三毛說道,每當我看見這茫茫人海中的蕓蕓眾生,無可奈何地在輪回中生老病死,愛恨嗔癡,七情六欲,悲歡離合……總受到無比的震動以及對於眾生的哀憐。生而為人,我們在人間穿梭,各自情愛各自疾苦,有時我們習慣成雙結對,看似熱鬧的繁華,紛爭,相見歡。我們認為這就是最頂級的快樂愉悅,直到後來,我們各自學習孤獨,在獨處中誠實,清醒,才發現,相伴是壹種福氣,然而,能夠享受孤獨,也是壹種能力,每個人都有秘密,能夠傾訴和傾聽是壹種安全感,而沈默也是壹種適度閑適,人間有千萬種悲苦,人間也有千萬種幸運,世上並沒有形態單壹的悲傷和快樂,愛是壹種,愛過也是。
? 從前慢,我以為相談甚歡是珍貴,如今看來,簡單快樂也難得,生命的最初,當孩子還是孩子,快樂是猜謎踢毽子,是皮球扔向空中,長大後,快樂是壹個人的夜景,是兩個人的擁抱,也是壹群人的狂歡,如果天堂是圖書館,我們朗讀著世上最美的音樂,那麽人間就是壹座偌大的孤兒院,我們每個人都有孤獨的隱秘角落,這並不可悲,當我們終於勇敢擁抱那個內心的小孩,抑或是另壹種無與倫比的強大,天堂之輕,萬物不必可惜,因為愛,天使選擇成為凡人,在這壹點,便是人類的偉大了,生命看似不可承受之重,時間終將消逝,而只此壹次的來過,便是永恒。想來多麽令人歡喜,我來了,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