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明
“我告訴妳的是發生在我們家鄉高粱地裏的奇跡。”
——電影《紅高粱》開頭的第壹段旁白
《紅高粱》給人的總體印象是,它充分而完整地表達了作者對原始生命力的崇拜。這是壹部帶有張藝謀強烈主觀想法的電影,應該算是典型的作者電影。
在《紅高粱》中,張藝謀對原始生命意誌和生命力的不可抗拒的贊美和歌頌可以說達到了壹種極致,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這是壹種崇拜的境界。
首先是對性的神力的崇拜。在“點穴”的場景中,表面上看,這是如多轎子的粗獷壯漢對壹個坐在轎子裏的新娘的戲謔惡作劇。然而,從更深層次的角度來看,這不僅是幾個赤膊壯漢在新娘九兒的魅力面前潛在的快樂和性欲望的自發宣泄,也是對九兒在面對不合理和不人道的性結合時無能為力的悲傷和怨恨的自發插曲。唯壹能讓這種載歌載舞的“顛腳”迪斯科在瘋狂之巔戛然而止的神力,無非是九兒在轎子裏的啜泣聲。在這個情緒和節奏的過渡點上,導演對這些粗獷壯漢美好人性的洞察是影片開頭的點睛之筆。這種節奏的停頓所造成的情感差距決定了九兒在野蠻人心中實際上占據的真正神聖的位置,這是這部電影崇拜性的神聖力量的明顯證據。在這群轎子壯士中,只有“我的祖父”余占鰲,在性的神力驅使下,以其更加強烈的生命意誌力,敢於將內心的騷動和欲望壹壹付諸於外在的實際行動——與其他壯士相比,余占鰲的確高人壹等,是名副其實的領袖——他擁有九兒賜予他的美麗眼睛,以至於後來的殺夫、搶妻甚至在高粱地裏做愛都獲得了成功這裏的“仁”不能基於狹義的規律,而必須從更廣泛的自然和原始生活規律中尋找——物種的良性繁衍發展和適者生存;這裏的“美”自然是經過藝術選擇和渲染的電影美(如省略“殺夫”的直接描寫等。).當屏幕上顯示出九兒迷戀的特寫鏡頭時,這就像壹首詩壹樣朦朧,余占鰲跪在高粱空地的壹側,以紅色“大”的形狀俯視九兒面前的大前景(這裏只是壹個宗教崇拜和生殖崇拜的莊嚴儀式!)而紅高粱在明媚的陽光和逆光的微風中搖曳的動態空鏡,可以說在這壹場景和情景交融的繪畫中,將電影對原始生命力的崇拜推向了藝術美的制高點——但與電影相比,張藝謀確實應該在這裏使文章的濃度更加充分,從而使紅高粱的這壹“天作之合,地作之美”的性場景和華彩樂章奇跡般地達到更神聖的地位。
其次是對死亡神力的崇拜。在《紅高粱》中,張藝謀想向我們展示的是這樣的生活圖景:這十八個黎坡人,有男有女,自由快樂地生活著;而為了民族的仇恨和屈辱,他們也必須站出來為復仇而戰。即使他們為此而死,他們也會自由快樂地死去!生與死、愛與恨的兩極是對立的、互補的、壹致的。的確,這些人說死就死。貌似李大頭,那個冒充“光頭三炮”之類的攔路強盜死的那麽輕松,那麽輕松,那麽無聲無息。自然,我們在這裏不是指這些負面的死亡。那些正面的死亡,那些為抵抗外國侵略而死的人——無論是羅漢大爺還是九兒,甚至是死在日本侵略者屠刀和炮火下的“光頭三炮”,都成為英勇和令人震驚的死亡!因此,在影片中,張藝謀毫不猶豫地讓人們接受血腥的感官刺激,並在牛的屠殺和人類屠殺的犧牲之間做出了強烈的對比。對此,我們不應將其視為對“祭祀”壹詞原始概念的表面訓詁說明,而應將其視為牛的祭祀與人的祭祀並不相同的內在隱喻。電影的結局讓嗜血的日本侵略者明白,牛是在沈默中被屠宰和犧牲的,而人在反抗的爆發中做出了自己的犧牲,並將與屠夫壹起死亡。這場表演終於證明了死亡的神力。
第三是對酒的神力的崇拜。這種被美其名曰“施立紅”的高粱酒在被傳唱了兩次的《獻酒歌》中獲得了最高的贊譽:“喝我們的酒能滋陰壯陽,但不會發臭。”...喝我們的酒不會給皇帝磕頭……”正是在酒的神力中,余占鰲在高粱地裏吐了他與九兒的風流韻事,而紅高粱酒的人物正是十八個黎坡人的自由性格。147,369:九兒是十八裏坡唯壹的女性,她不是第壹次向十八裏坡酒廠的員工宣布她的綽號“九兒”嗎?酒和人之所以具有相同的神力和品格,是因為他們都出生在紅高粱地裏。李坡十八人以酒為氣氛,李坡十八人以酒為依托;18世紀,酒灑在黎坡人中間,酒成為18世紀黎坡人調節和加強人際關系的催化劑。畢竟,這部電影對酒神力的崇拜,是對十八個李坡人神力的崇拜。
《紅高粱》以其對性、死亡和酒的神力的崇拜,表現了對人性最基本的精神源泉——原始的生命欲望和意誌的崇拜,這是生命的本質力量;它在電影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這種破壞壹切和肆意的汪洋,使電影以壹種非凡的方式“暢遊在逍遙放蕩和任意變化的境界中“。這是當今中國電影前所未有的嘗試和探索。在我看來,正是在這壹點上,這部電影贏得了國際電影界的壹致掌聲;它永遠無法用壹句話來概括“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