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18位不同年代上海人的講述,展現這座繁華都市百年的變遷。講述者中既有韋偉、費明儀(費穆的女兒)、杜美如(杜月笙的女兒)這樣的老上海,也有陳丹青、韓寒這樣的新壹代上海人,而趙濤將在其中演繹壹段尋找戀人的故事,並以此“劇情”方式串起整部紀錄片。
上海,風雲際會的城市,人來人往的碼頭。 這裏曾經遍布革命者、資本家、工人,政客、軍人、藝術家、黑幫,這裏也曾經發生過革命、戰爭,暗殺、愛情…… 1949年,大量的上海人去了香港和臺灣。 在上海,臺北,香港找尋上海記憶,十八個人的親身經歷,像長篇小說的十八個章節,為我們講述了從1930年代到2010年的上海故事。 在被宣布入圍戛納電影節不久前,《海上傳奇》還在後制階段,賈樟柯剪片剪到眼傷讓進度壹再拖延。最終,影片如期抵達戛納,並在16日亮相“壹種關註”單元。影片的拍攝手法與《24城記》相仿,主線之壹讓18個與上海政治、經濟、文化史緊密相關的人物把各自經歷的傳奇故事娓娓道來,從他們的言語中浮現出上海百年歷史的輪廓,另壹條線索則是趙濤扮演的無名女子在城市各個角落遊走。賈樟柯在接受網易娛樂專訪時,解析為何在壹部純紀錄片中使用虛實交織的創作手法,“中國的紀錄片類型太單調了,用劇情片的方法拍又是另壹種味道。” 《海上傳奇》被稱作上海世博會獻禮片,隱隱烙上“官方”和“宣傳”的標簽,賈樟柯解釋這只是外界給自己的誤解,自己只是“在世博會的契機創作,功能並非推介世博、宣傳上海”。而影片完成後,也有不少城市邀請他為自己創作“傳奇,他卻表示不想再拍紀錄片了,“不想把‘傳奇’做標簽化、系列化。這個片子耗費我太多精力,我只想去拍劇情片。”
從《海上傳奇》談記錄片發展:
中國紀錄片太單調 無意拍“城市傳奇”系列
網易娛樂:《海上傳奇》在18位訪談對象中間穿插能夠貫穿時空的線索,但趙濤扮演的角色和情節的關聯很微弱,您當時是如何想到要用壹個沒有明確身份和作為的人扮演串聯各段對話的線索?
賈樟柯:這個部分是他們最感興趣的,這種手段也是對紀錄片的壹種發展。這個角色是壹個精靈。這個精靈跟這十八個人是個很好的呼應關系。這十八個人都能開口,有機會講述他們的記憶,這個精靈代表成千上萬沒有辦法說出他們故事的人。他們身上的故事怎麽辦?所以我才用了這種魔幻的元素植入到電影裏面。這也是壹個突然萌發的靈感,在上海特別容易有這種感受,特別走在外灘周邊行走,看到那些老建築空無壹人的時候,就會想象到其實壹百多年前他們就在那兒了。這個城市來來往往、生生死死,那麽多的故事都發生了。這條淡淡的線索加進去後,收到的口評就比較出乎我意料,很多媒體覺得這對紀錄片是壹個發展。
網易娛樂:是覺得《海上傳奇》開創了紀錄片的新方法嗎?
賈樟柯:紀錄片是個很開放的媒介,但大多數人都是用壹種原教旨主義來理解,就是真人真事都要發生在攝影機面前的,過曝、虛焦、手持拍攝、搖晃的畫面;但電影終歸是個美學的載體,中國紀錄片這幾年發展得特別好,但類型還是很單調,都是社會寫實、跟蹤個十年、呈現壹個家庭的變遷,這是很有記錄精神的,但還是單調了壹些。其實可以有紀錄片很劇情化,像日本的紀錄片導演小川紳介拍攝的“羽田機場運動”,很像黑澤明的劇情片。我就是想打破大家對紀錄片的成見,多壹些想象力和實驗。用劇情片的方法,就是配合空間,有運動著的抒情,又是另壹種味道,幾個影片我壹直試圖用這種方法,而現場感的影片在我早期的電影,像《小武》,手持攝影、現場捕捉,我覺得我做得很好;拍了十幾年後,我覺得可以用新的方法。
網易娛樂:據說《海上傳奇》是世博會的獻禮片,它和世博會的關系是形象宣傳片嗎?
賈樟柯:說《海上傳奇》是世博會的形象片,是別人附加給我的誤解。世博會形象片有兩三部是其他導演拍的,《海上傳奇》是以世博為契機拍攝的作品,它的功能不是推介世博會、也不是宣傳上海這座城市,而是壹個關於上海的藝術品,在世博期間讓人們了解上海的記憶,整個創作的過程是完全自由的。準確的說法是,《海上傳奇》是世博會駐會電影,是中國館的其中壹個展品。
網易娛樂:《海上傳奇》延續了《24城記》的創作手法,妳會壹直用這種人物訪談結合虛構情節的方法拍紀錄片嗎?
賈樟柯:有很多人在找我拍類似的電影,因為很多城市想拍同樣的“傳奇”,但短期我不會再拍了,這樣拍下去會變成壹種宣傳片的模式,我不想標簽化、系列化。這個電影耗我精力太多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我想暫時不拍紀錄片,去拍劇情片。
“無知”的趙濤 大牌的受訪對象:想象力拯救了趙濤 上海傳奇就是名人故事會
網易娛樂:趙濤說拍這個電影時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因為妳沒有給任何提示和劇本她,為什麽要演員在完全無知的狀態下表演?
賈樟柯:因為這次拍攝的很多空間都是千載難逢,比如外灘的改造工程,它已經完工了,我估計五十年、壹百年不會再動工。按我工作的經驗,我需要壹個演員、有可能發展壹條線索,在拍空間的時候把人物放在裏面,她壹方面可以把這些空間自然地帶出來,也為後面的壹些重要劇情做壹些鋪墊,剪輯時就只是作為壹個淡的線索存在,不需要搶掉人物訪問的部分,不像《24城記》是壹半壹半。所以最主要是要讓她壹開始在城市遊走,直到影片結束的時候觀眾知道她是壹個來自過去的精靈。但對演員挑戰就很大,她必須自己想象情景,這點我覺得她發揮得很好,這也是跟她的舞蹈功底有關,她形體舞蹈化和她獨特的想象力彌補了很多她表演沒有支點的缺憾。
網易娛樂:電影中出現了比較典型的上海小市民生活的鏡頭,但訪談人物中,基本上都是社會名流,連韓寒也不例外。選擇這些人的標準是什麽?
賈樟柯:上海這個城市最大的特點就是,幾乎中國近現代所有重要的人物都跟這個城市有千絲萬縷的姻緣,拍這個城市的傳奇,不尋找這些歷史的當事人或者家屬是不對的。這個電影不是講壹個上海市民對這個城市日常的認識,而是關於這個城市傳奇的經驗,關於戰爭、政治和文化運動,即使壹個工人代表,他也是跟謝晉導演拍過電影。
網易娛樂:有沒有壹方面的考慮是,這些人物的認知度對電影的宣傳有幫助?
賈樟柯:拍攝時沒有考慮太多傳播的問題,最主要還是考慮能夠尋找到什麽樣的人物能生動地把記憶講述出來。這個電影不是壹個評述的電影,而是講個人故事的電影。這個人的作用不是能有多少公眾認知度,而是他有多強的歷史復雜性、能勾連起多少歷史信息、語言夠有魅力。
網易娛樂:用人物的講述還原歷史原貌,也是不少電視節目正在做的事,妳的電影和這種常用的電視制作手法有什麽根本區別?
賈樟柯:電影和人物訪談節目有個很大的區別,如果用電視觀賞,妳很難在壹個相對集中的空間裏面集中那麽多的人,電影是壹個整體,它是十八個章節,人物和人物之間形成互動,並且用電影的方法拍攝:空間的選擇、攝影機的運動,而當人物被投射到巨大的銀幕上,人物接受采訪時微妙的表情變化被呈現、人物的講述跟詩意空間結合到壹起,這是電視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