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
張國榮壹生演繹角色無數,但唯有程蝶衣,與他的形象氣質竟是如此契合,他的斷袖情結、他的戲子身份,令人分不清哪個是戲裏,哪個是戲外。而蝶衣“霸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的揮劍自刎,卻不幸壹語成讖,化作東方文華樓下那潭鮮紅刺眼的血。
回到影片本身。如果壹定要將本片劃入某種類型片範疇的話,至少有兩種類型與之有著某種程度上的珠聯璧合,卻又無法精準概述。那就是同誌電影和史詩電影。
作為本片的敘事核心,程蝶衣對於段小樓的愛慕是毋庸置疑的。但這種愛是否能夠歸結於龍陽之好?我覺得,至少有兩處地方值得商榷。其壹在於,從始至終,程蝶衣的愛戀是內斂的,是曖昧的,作為當事人之壹的段小樓雖然並非毫無察覺,但至少是裝傻充楞和避重就輕的。這樣壹來,所謂的情人關系便無法存在,充其量只是壹個講述暗戀的故事。
其二,也是更重要的壹點,就是程蝶衣的性別認知障礙。換句話說,不瘋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他期待,甚至他認定自己是壹個女性,而師哥段小樓,不但是他舞臺上的君王,更是他精神上的丈夫。從這個意義上講,他與小樓、菊仙不過是普通的三角情愛,只不過,他始終是失敗的壹方而已。
陳凱歌導演運用兩個片段,強化了這個問題。在蝶衣母親送他來戲班之時,為了讓關師傅沒有拒絕的借口,殘忍的講他左手上的六指砍了下來。手起刀落和鮮血四濺之間,赤裸裸的隱喻著蝶衣身體上的壹次閹割,而他當時的女裝扮相,不但合乎在妓院長大的身份特征,更是加強了這壹過程的水到渠成。另壹次,就是蝶衣始終記不住的《思凡》唱詞。在那爺拂袖而去後,大師兄為了戲班的前程,忍痛用煙鍋搗入蝶衣的嘴裏,直到鮮血從嘴角滲出。小石頭用這個極富男女性交暗示的動作為小豆子上了當頭棒喝的壹課。那壹瞬,蝶衣從小豆子的體內蘇醒,披上紅衣化定濃妝,從肉體到精神上的雙重閹割全面完成。從此,梨園多了個千嬌百媚的女嬌娥,世間少了位弱不禁風的男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