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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楊壹被稱為中國的鮑勃·迪倫?

楊壹(下文的老楊)被稱為“中國的 Bob Dylan”,今年48歲。他寫過很多歌,但只出過兩張專輯(***20首)。老楊是廣東客家人,但卻能唱得壹手流利的晉、陜民歌調調。“為最最底層的人歌唱”是他的夙願。

所以,他在北京街頭壹唱就是十多年。下面是他的故事(壹小部分)。

這壹次老楊被警察帶到了派出所。他才在中國美術館門前唱了半個小時。

那時大概是下午兩點鐘。在北京十多年的唱歌生涯中,老楊差不多都是上午出發,坐332路公交到動物園,再轉乘111路到美術館,中午的時候趕到中國美術館門前,擺開攤,壹把吉他和壹個口琴。當然,有時候會是個小盒子,裏面放著點零錢。

楊壹

老楊還記得第壹次被警察幹預是6年前的事,那時候警察壹腳就把他的紅棉吉他踩壞了,然後還罰了款。也就是那年,老楊在昌平收容所關了兩個月,之後被遣返回原籍。

這壹次警察的摩托車來得突然。老楊沒法跑,他也知道,這是逃不掉的,那是1999年8月。

1、因為Bob Dylan,去北京

老楊是楊壹的自稱。他稱自己是“五谷都不識,五音都不全”的、“傻乎乎的老楊”。

老楊出生於廣州188公裏外的甕城鎮。由於父親是壹個電工,所以老楊還是小楊的時候就會維修收音機和錄音機,白天也能收聽到香港的電臺。那個時候,還是歌神許冠傑大紅大紫的時代。這讓老楊覺得上學沒意思,於是開了個電器維修店,不久之後開始倒賣家電。

楊壹年輕時

或者是倒賣家電得到了壹小筆錢。老楊開始了第壹次離家:去廣州求學,準備參加高考。但他還是失敗了。

像很多小鎮青年壹樣,21歲的老楊找了份工作,並且撿起了十六歲時就接觸的吉他。彈琴成了苦悶青年的惟壹精神寄托。

這個精神寄托最終成為了老楊人生第二次出走的前奏。

1992年,老楊在廣州遇到了壹個會用吉他和口琴彈唱的美國人。也是這個美國人讓他知道了Bob Dylan 和美國60年代的民歌運動。

Bob Dylan 這個名字影響了老楊之後的路。老楊也或多或少地在日後的演唱中使用 Bob Dylan 的方式:吉他、口琴以及壹把破嗓子。

Bob Dylan

老楊在壹次訪談中說:“Bob Dylan 對我的啟發是在生活的選擇上的。”就像世間上有萬千條路壹樣,老楊選擇了那壹條屬於自己的路:艱難、平淡、寂寞、或者還會帶著傳奇。

總之,老楊沒有像其他的苦悶青年那樣,在廣州或者什麽地方找壹份工作做到老——雖然各自有各自的艱難,但誰還記得起世間的路可以有萬千條這個事實呢?

誰能當壹次自己命運的主宰?

老楊搭上了1992年10月20日去往北京的火車。

2、長路漫漫,身無分文

還沒有到壹個月,老楊帶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第壹次在美術館門口唱歌,老楊閉上眼睛壹口氣唱了七八首歌,圍觀的人也覺得奇怪。直到他說“下面我唱最後壹首歌,希望大家給我壹些幫助”,才有人往他的琴袋裏放錢。

這壹天老楊還有些好運氣。幾個北京工業大學的女生在他收攤的時候邀請他去學校裏“演出”。學生們給他在學生會的壹間房子裏湊了壹張床——這對於壹個近乎無路可走的人是如何溫暖,大概也只有在窮街陋巷裏奔襲過的人才能明白。

老楊的好運氣還在繼續。在北京工業大學的學生會裏住了壹小段時間之後,他遇到了壹位住在圓明園的畫家。從此,他住進圓明園福緣門2排3號。

那之後,老楊就是坐322路公交車轉111到美術館去賣唱。

但是這壹次他遇到了警察。

在派出所,老楊被帶到所長室。

出乎意料地,那個帶他回到警察說做便衣的時候聽他唱了好幾年,“唱得很棒”,就是“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打110了”,不管怎樣得把老楊帶回派出所。

這壹次老楊因為唱得很棒,不但沒有像1993年3月那樣進入昌平收容所,還因此被警察帶上到靈山(門頭溝的西北部的壹個風景區,距離北京122公裏)去給更多的警察們彈唱。《樣樣幹》把警察們唱得哈哈大笑,但是《烤白薯》卻把他們唱得都沈默了。

自此後老楊和很多警察成為朋友,老楊說,“藝術家如果沒有批判與關懷心靈上不可能得到人們的支持和尊重的”。

在北京城的街頭壹把吉他、壹只口琴唱了十多年,老楊的路可能要比想象中還要艱辛。但要說能在這十多年中堅持下來,似乎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3、吟遊與尋根

在很多民謠歌手那裏,唱完自己的生活經歷之後,就會進入重復自我以及向(偽)宗教中尋找歌唱的根源。那種自我重復和宗教裏淺薄的虛無縹緲,連憤怒都沒有之後就變成雞湯。所以最後,大多人都變成自己厭惡的模樣。

老楊在經歷第壹個階段——抒發自己的迷茫、壓抑、憤怒之後,開始覺得個人情感的蒼白。“在自己的傷疤裏挖出點什麽來,這無疑是壹種投(大眾)所好的病態”——這句話不知道能把多少人的臉打腫。

生活總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把人拖上路,殘酷而不容置疑。

1993年5月,老楊被關進昌平收容所,“和最最底層的人同吃、同睡、同樣地絕望”。關押期間的每個黃昏,老楊為這幾百上千的人唱歌,他們是“全北京的三無人員、流浪漢、乞丐”。

6月,老楊被警察押上火車,遣返回原籍。途中第二天,在壹群新疆人的掩護下,他從鄭州下了車。之後又跳上了成都到北京的火車,壹路逃票,再度回到北京。

壹個月之後,老楊決定離開北京,他用朋友贊助的車票,帶上吉他,搭上了北京到烏魯木齊的火車。

從1993年7月到11月,老楊基本上總是身無分文,壹路賣唱,壹路搭順風車。從北疆到南疆(即新疆的北部和南部),再到敦煌、嘉峪關、蘭州、西安、成都、樂山、達縣(現達州,四川東北部)、重慶,最後回到北京。

這壹段經歷被老楊稱為“吟遊”。

在吟遊之後的冬天和春天,老楊完成了《越來越遠》、《小康夢》(二者均未出版)和《小魚兒》(收錄在專輯《內部參考二》中)等歌。

其中《小魚兒》充分顯示出老楊對民間歌謠的借鑒和吸收,以至於妳在聽網上的版本時可以聽到他意味深長的笑。

吟遊之後,老楊停不下腳步來。94-96年的三個夏天,他都要去壹趟陜北“拜師學藝”。在民間,有真正的民歌。這壹點,在老楊最後壹張(也是第二張)專輯《內部參考二?四》中得到充分的體現。

在該專輯中,老楊把聽來的民歌重新錄制編曲。其中,又以《立場記》(延川小調)和《走西口》(信天遊)最動人——前者帶著那種歐亨利小說中的出人意料然後讓人大笑收場,後者則情深款款不忍多聽。

楊壹《走西口》

老楊用十多年的時間和幾萬裏路以及兩張專輯,完成了自己“為底層人民歌唱”的夙願。

這條路的艱難並不足為外人道。就像他在《青春頌歌》中唱道:

“當雪花飄落時我卻看到了飛翔的艱難”。

4、破鑼嗓子的生命力

大約在10多年前,我在“折騰網”(已關閉多年)認識了壹位網友,接著在他的推介下知道了楊壹。

初次聽楊壹,壹把破嗓子和只有吉他和口琴,不符合青少年對華麗的追求,覺得很難聽,歌詞也土得沒有符合自己處於失戀和暗戀的心情的。在歌詞原教旨主義的驅動下,還是仔細斟酌了下歌詞——雖然沒有把失戀和暗戀的心情寫出來,總感覺是另壹種人生圖景,另壹個“我所不能了解的事”。

幾年之後再回想往事,挑出了《真理姑娘》和《雪戀》來聽,前者旋律流暢且說的是姑娘,後者歌唱英雄和理想,都分別符合彼時的心情:需要歡暢,也需要理想。

在如今的民謠歌手和追隨者們紛紛向人展示自己的除了身體柔軟之外心裏也是柔軟的態勢之下,再度找出楊壹,總有點回到民謠的原點感覺。

楊壹現場音樂會

在老楊的兩張專輯***20首歌中,可以人為地分為兩類:民歌改編和原創。這20首歌不單單有寫給“最最底層”(老楊自述)的人的,也有寫給自己、過路的人和自己生活的小鎮的。而且其意味的深度和廣度遠遠超出我所能描述的。

當然,如果要說其生命力,那肯定是老楊改編和借鑒自民歌的幾首歌:《小魚兒》、《立場記》、《掐蒜薹》、《走西口》。

其中《小魚兒》是壹首敘事詩般的歌,其歌詞寫的是壹條小魚兒壹路遊玩的故事。而人類文字的奇妙之處之壹就是:言外之意。如果這首歌妳聽完能找到其歌外之意,那不妨壹笑。我覺得妳肯定從此無法忘記這首歌。

《立場記》改編自延川小調。這也是壹首敘事詩,說的是兩個女人的對話復述。這首歌全篇聽起來都挺正常的,但是到了最後兩句就會讓人忍俊不禁——就像歐亨利小說結尾的出人意料。

《掐蒜薹》也是延川小調改編。這壹首要比《立場記》要直白很多,從動作到場景再到顏色,簡直讓人以為是抓了個現場——直到最後兩句就破功了:玩得累了妳下來,豬肉炒蒜薹?

《走西口》是信天遊改編的,說的是壹個女人對臨出門的男人的壹長串叮囑。這首信天遊由於不黃、不暴、深情,再加上有明顯的地方特色,壹直被廣為翻唱。

和其他版本(捏住鼻子聽)的《走西口》相比,老楊的破嗓子顯得非常“單調”。而其他人則在鋼琴、二胡的伴奏之下,再來個吊嗓子美聲,我非常擔心下壹個伴奏聲就是最讓人出戲的嗩吶。

民歌之所以能被廣泛傳唱,大概就是因為在民歌之中有廣泛、不變的人性。所有貼合人性的歌謠,都不會消亡,都有自帶的生命力。

6、散落民間的匿名歌者

有人借用博爾赫斯的話說,如果真正的寫作者都是些匿名者,那麽楊壹這樣的匿名者就是真正的歌者。

很多人稱他為中國的 Bob Dylan ,Bob Dylan 對楊壹的影響,也在音樂風格到歌詞寫作上都如此深遠。但在楊壹看來,Bob Dylan 的影響更在其人生道路的選擇上。或者青年時代“去選擇不同的路”這壹行為和他日後的音樂同等重要。

遊吟歌手楊壹

所以,老楊可能並不在乎是否被人稱為真正的歌者。就像在十多年的街頭彈唱之中,沒有多少人會用這個名稱來引導自己堅持下去。

也許沒有人知道老楊那十多年裏是怎麽堅持過來的。但這對外人來說已經不重要。甚至說對老楊來說也不重要。

四季在變換,逼著妳我往前走

這裏的人都會離去,我也是其中壹個

過路的人啊,消失在寂靜的街道上

——《過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