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夷仲年歸國,見到齊僖公,將攻取防城之事全數告之。齊僖公道:“當初在石門與之盟約,有事當壹同應對。如今防城由齊國攻破,但理當歸鄭。”夷仲年道:“鄭伯拒不受地,兩城都歸魯國了。”齊僖公認為鄭伯真乃至德之人,稱道不已。
再說鄭國班師回國,行到中途,又接到本國的文書,書上道宋衛之兵以轉向戴國。莊公笑道:“吾本就知道這兩國無力真正大攻鄭國。然而孔父嘉不懂戰術,哪有向彼求救又遷怒於彼的?吾當以善策取戴。”隨即傳令四將領,分為四隊,各自授以計策,口中銜枚各不出聲,息鼓停戰的態勢,向戴國進發。
再說宋、衛合兵攻戴,又請得蔡國領兵助戰,壹心希望壹次攻下。忽報鄭國遣上將公子呂領兵救戴,在戴國都城外五十裏處安營紮寨。右宰相醜道:“那公子呂是石厚的手下敗將,根本不耐戰,不足為懼!”過了壹會兒,又報戴君知道鄭兵來救,開門接人去了。孔父嘉道:“此城本是唾手可得,不料鄭兵來救,又會費好些時日,怎麽辦?”右宰相醜道:“戴國既有了幫手,必然合二國之兵與我們對戰。妳我壹同站上軍營圍墻,觀察城中動靜,好做準備。”二人正在壁壘上指手畫腳,忽聽連珠炮響,城上插遍鄭國的旗號,公子呂全副武裝,倚著城樓外檻對那二人高聲道:“多虧三位將軍出力,鄭君已得戴國,多謝多謝!”原來鄭莊公設計,假稱公子呂領兵救戴,其實莊公自己就在戰車中,只要騙過戴君順利入城,就逐出戴君,合並戴國軍馬。城中士兵連日守城已十分倦怠,又素聞鄭伯威名,誰敢抵抗之?百年相傳的戴國城池,不費吹灰之力便歸了鄭國。戴君領著宮眷,投奔西秦去了。
孔父嘉見鄭伯占了戴國,怒火中燒,壹把將頭盔擲在地上,言道:“我今日與鄭誓不兩立!”右宰相醜道:“這老奸最善長用兵,必有後招。若內外夾攻,我們可就危險了!”孔父嘉道:“右宰相之言,怎這般膽怯!”正說著,忽報城中派人下戰書,孔父嘉立即回道次日決戰。另壹面約上衛、蔡二國,要將三國兵馬壹齊後退二十裏,以防沖突。孔父嘉居中,蔡、衛二國分別左右營,相離不過三裏。剛紮好營寨,喘息未定,忽聞寨後壹聲炮響,火光接天,車聲震耳。探子來報鄭兵到了,孔父嘉大怒,手提長戟,登上戰車迎敵。只見車聲突然停下,火光俱滅。正要回營,左邊炮聲又響,火光不絕。孔父嘉出營觀看,左邊炮聲又滅,右邊炮聲連響,壹片火光,隱隱在樹林之外。孔父嘉道:“這是那老奸疑兵之計。”傳令:“亂動者斬!,不壹會兒,左邊火光又起,喊聲震耳,忽報左營蔡軍被劫。孔父嘉道:“我會親自去救。”才出營帳,只見右邊火光又燃,也不知是哪國軍隊。孔父嘉喝令駕車人:“只管駕車向左。”駕車人手忙腳亂,反而駛向右邊,遇到壹隊兵車,互相攻擊,過了好壹會兒才知道是衛國之兵。彼此說明後,聚兵壹處,壹同到中營。那中營卻已被高渠彌占了,等到調轉車頭往回走時,右有潁考叔,左有公孫閼,這兩路兵已到。公孫閼對陣右宰醜,潁考叔對陣孔父嘉,分作兩隊廝殺。東方漸白,孔父嘉無心戀戰,強過道路逃跑。卻遇著高渠彌,又殺了壹陣。孔父嘉棄了車乘,隨者只剩二十多人,徒步逃走。右宰醜陣亡。宋、衛、蔡三國的車乘兵士,都為鄭國俘獲。他們所擄的鄭國郊外的人畜輜重,又都復歸鄭國。這乃鄭莊公妙計。史官有詩雲:
主客雌雄尚未分,莊公智計妙如神。
分明鷸蚌相持勢,得利還歸結網人。
(此戰主客雌雄、誰占上風還未分明,莊公智計妙哉妙哉。
宋衛與戴對峙,顯然是鷸蚌相爭,便由鄭國坐收漁翁之利了。)
莊公得了戴,又並了三國的兵力,大軍奏起凱歌,滿載而歸。莊公大排宴席,款待從行的的諸將士。將士們輪番上來敬酒恭祝莊公長壽。莊公面露有恩於眾人的神色,舉酒灑地道:“寡人仰賴天地祖宗之靈,諸卿之力,戰無不勝,比上公 ( 周 制, 三公 即 太師 ﹑ 太傅 ﹑ 太保 , 八命 ,出封時,加壹命,稱為 上公 ) 威名更盛,和過去的方伯(古代諸侯中的領袖之稱,謂壹方之長。殷周時代壹方諸侯之長。後泛稱地方長官)相比如何?”群臣皆道千歲,惟潁考叔沈默不言。莊公瞪眼看他,考叔奏言道:“主公失言了!所謂方伯,是受王命為壹方諸侯之長,得王命四方征伐,所令皆從,所呼皆應。今主公托言王命,聲稱宋國有罪,而周天子並不知情。何況傳檄文征兵士,以伐宋國,蔡國、衛國反而助宋攻鄭,郕、許兩小國,公然違命不來。方伯的威名,就是如此?”莊公笑道:“卿所言甚是。蔡、衛二國全軍覆沒,小懲大誡。今要問罪郕、許二國,誰先?”潁考叔道:“郕國與齊國相鄰,許國與鄭國相鄰。主公要以違命為名頭,應直接告訴其罪責,遣壹將領助齊伐郕,再請齊國壹同伐許。這樣,得了郕則歸齊國,得了許則歸鄭國,便不會有損兩國***事之誼。等事成,將捷訊報於周國,也可掩四方耳目。”莊公道:“好。但要壹件壹件地達成。”便先派使臣將問罪郕、許二國的事告知齊侯。齊侯欣然應允,便遣夷仲年率兵伐郕,鄭遣大將公子呂率兵相助,齊鄭之兵直入郕國國都。郕人驚懼不已,向齊求和。齊侯應之,便遣使跟隨公子呂到鄭國,問何日伐許。鄭莊公約齊侯在原來的地方見面,轉告齊侯約魯侯***行此事。此時乃周桓王八年春。公子呂途中得病,歸國,沒過多久便離世。鄭莊公慟哭道:“子封不在了,寡人失壹臂膀!”優厚撫恤其家人,封其弟公子元為大夫。其實正卿之位空缺,莊公欲任用高渠彌,世子忽秘密諫言道:“高渠彌貪婪狠辣,非正人君子,不可委以重任。”莊公點頭,改用祭足為上卿,代公子呂之位。高渠彌為亞卿,不在話下。
且說這夏季,齊魯二侯皆按時到來,與鄭伯會面***定興兵日期,以秋季七月朔日在許地集合。二侯得到結果便各自回國。鄭莊公也回國,大行檢閱車馬,選了日子祭告於太廟,將諸將士集合在教場 (舊時操練和檢閱軍隊的場地) 。重新制了蝥弧 (春秋諸侯鄭伯旗名) 大旗,立在大車之上,用鐵絲綰著。這大旗是錦緞做的,錦旗壹丈二尺,綴著二十四個金鈴,旗上繡著“奉天討罪”四個大字,旗竿長三丈三尺。莊公傳令:“能手執大旗且行步如常的,為先鋒,即刻賜之輅車。”話音未落,將士中走出壹員大將,頭戴銀盔,身穿紫袍金甲,膚色黑且留有卷曲胡須,濃眉大眼。眾人看去,正是大夫瑕叔盈。瑕叔盈上前奏言:“臣能執此旗。”雙手拔起旗竿,緊緊握住,上前三步,後退三步,仍好好豎立著,他是氣也不喘壹口。軍士無不喝彩,瑕叔盈大喊道:“車夫何在?為我駕車!”正要謝恩,又走出壹員大將,頭戴雉冠和綠錦做的抹額,身穿緋袍犀甲,言道:“執旗步行,並不稀罕。臣能舞旗。”眾人上前壹看,是大夫潁考叔。車服見潁考叔口出此大言,便不敢上前,只立刻挺住觀看。只見考叔左手撩衣,將右手打開綰纏的鐵絲,從背後倒拔出那旗,縱身壹跳,那旗竿早已拔起到手中。又將左手搭 ?住旗,順勢壹個轉身,又把右手托起。左旋右轉,旗竿如長槍壹般舞得呼呼直響。那面旗卷起又舒展,舒展又卷起,觀者都十分震驚。鄭莊公大喜道:“真是虎臣啊!這車當給妳使妳為先鋒。”話音剛落,軍將中又走出壹少年將軍,面容頗好唇色朱紅,頭戴束發紫金冠,身穿織金綠袍,指著潁考叔大喝道:“妳能舞旗,偏我不會舞?這車且先留下!”於是大踏步上前。考叔見他來勢洶洶,壹手抱著旗桿,壹手夾著車轅 (車前駕牲畜的兩根直木,可用來作人拉車的把手) ,飛也似的跑走了。那少年將軍窮追不舍,抄起兵器架上的壹柄方天畫戟,隨後追趕出教場。要到大路,鄭莊公派大夫公孫獲傳話勸解二人。那少年見潁考叔已經跑遠了,恨恨而返,道:“這人藐視我姬姓者,以為無人可與他匹敵,我必會殺了他!”那少年將軍是誰?乃是公族大夫,名喚公孫閼,字子都,是男子中相貌最佳的美男子,是鄭莊公的寵臣。孟子雲:“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說的就是此人。平日裏恃寵而驕,十分蠻橫,又有勇力,素來和潁考叔不甚和睦。現下回到教場,兀自怒氣勃勃。莊公誇獎其勇猛:“二虎不可相鬥,寡人自有處理之策。”另外賜了車馬給公孫閼,也賜車與瑕叔盈。兩人各自謝恩離開。髯翁有詩雲:
軍法從來貴止齊,挾轅拔戟敢胡為。
鄭庭雖是多驍勇,無禮之人命必危。
(軍閥從來是整頓隊伍的,怎敢夾車轅拔畫戟這般胡為。
鄭國軍隊中雖多驍勇之人,但無禮之人必然有性命之憂。)
到了七月初,莊公留祭足和世子忽監國,自己親率大向許城進發。齊魯二侯已先在離城二十裏處紮寨等候。三君相見寒暄壹番,讓齊侯在中間,魯侯在右,鄭伯在左。這日,莊公大擺宴席,作為接風。齊侯從袖中拿出壹張檄書,書中盡數羅列了許國國君不進貢之罪,如今奉王命來討伐。魯、鄭二君都看了,壹齊拱手道:“必須如此,才能出師有名。”約定第二日庚辰,壹起協力攻城。先派人將這討罪的檄文射進許城。
第二日早上,三個軍營各自放炮起兵,那許國本就是男爵 (周代有公、侯、伯、子、男五種爵位) ,小小國都,城墻也不高,護城河不深,被三國兵車密密紮紮地圍得水泄不通,城中人驚怕不已。只因許莊公是個有道之君,素來深得民心,百姓都願意堅守城池,所以三國久未攻下。齊魯二君原本不是此事的主謀,不甚出力。到底還是鄭國將士出力,人人奮勇當先,個個顯示高強。就說潁考叔因公孫閼奪車壹事,更要施逞手段。到第二日壬午,考叔站在轅車上,將蝥弧大旗夾在腋下,飛身壹跳,先登許城。公孫眼明手快,見考叔已先登城,嫉妒其有功,在人叢中認準考叔,颼的壹發冷箭射出。也是考叔應當命盡,正中他後背背心,從城墻上連著大旗壹同跌了下去。瑕叔盈以為考叔是被守城軍士所傷,壹股憤氣上來,眼冒火星,就地取過大旗,往上壹跳,繞城壹轉,大喊:“鄭君已登城!”眾軍士望見秀旗飄揚,以為鄭伯真已登城,個個勇氣百倍,壹齊上城。砍開城門,讓齊魯之兵進程。隨後三君壹齊進城,許莊公換了衣服混在軍士百姓中,逃奔到衛國去了。
去齊侯發出安民榜,將許國之地讓給魯侯。魯隱公堅決推辭。齊僖公道:“這次攻許本是由鄭提出,既然魯侯不接受,許城便應歸鄭國。”鄭莊公滿心想得許國,但見齊魯二侯互相推讓,只能佯做推辭。正在議論之時,有人來報:“有許大夫百裏引著壹個小兒求見。”三君壹同喚他們進來。百裏哭倒在地,扣頭哀求:“願諸位國君延續太嶽唯壹的子嗣。”齊侯問:“這小兒是何人?”百裏道:“吾君無子,這是吾君的弟弟,名新臣。”齊魯二侯各自生出憐憫之意,鄭莊公見景生情,將計就計,改口道:“寡人本因王明所迫,順逐天子之意討伐許國之罪,若納其土地為己利,當是不義之舉。現在許君雖已逃竄,但世代血緣國祀不可滅絕。既然許君之弟在此,且有許國大夫可以依托,有君有臣,許國當仍屬妳們。”百裏道:“臣見君主走國破,只求保全這還未成年的君弟!土地已屬諸君,豈敢指望復歸許國。”鄭莊公道:“寡人說恢復許國是出於真心。只恐許君之弟年幼,不堪國事大任,寡人會遣人相助。”便將許國壹分為二:偏東壹邊,讓百裏輔佐新臣居在此地;偏西壹邊,讓鄭大夫公孫獲居於此。名為扶助許國,實為監守。齊魯二侯不知莊公之計,以為處理妥當,稱道不已。百裏同許叔拜謝三君,三君亦各自歸國。髯翁有詩單說鄭莊公之詐,詩雲:
殘忍全無骨肉思,區區許國有何親?
二偏分處如監守,卻把虛名哄外人。
(心中漠然殘忍,全然不年許君與許叔骨肉親情,區區許國又有什麽可親付的?
將許國壹分為二如同堅守,卻用善哉的虛名哄騙外人。)
許莊公老死在衛國。許叔 (許君之弟) 在偏東壹側,受鄭國監管。直到鄭莊公薨逝後,鄭公子忽與公子突相爭數年,突為鄭君又離開鄭國,忽離開鄭國又歸鄭為君。那時鄭國國內混亂,公孫獲病死,許叔這才與百裏用計,乘機潛入許國國都,恢復宗廟。這是後話。
再說鄭莊公回到鄭國,重賞瑕叔盈,思念潁考叔其屍體未得好生安放,深惡痛恨射死潁考叔之人,卻又不知其乃何人。 便讓隨他壹起征伐的眾人,每百人為壹卒 (《周禮·地官·小司徒》乃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 伍 ,五伍為 兩 ,四兩為卒) ,出豬壹頭,二十五人為行,出雞犬各壹只,又召巫史 ( 古代 從事求神占蔔等活動的人叫“巫”、掌管天文、星象、歷數、史冊的人叫“史”。這些職務最初往往由壹人兼任,統稱“巫史”) 作文詛咒殺害潁考叔之人。公孫閼暗中偷笑。這詛咒三日才結束,鄭莊公親自率領各大夫前往觀之,才焚掉祝文 (古代祭祀神鬼或祖先的文辭) ,只見壹人蓬頭垢面,徑直走到鄭莊公面前,跪下哭道:“臣考叔先登上許城,何曾有負鄭國?被奸臣公孫子都因先前爭車之仇而冷箭射死。臣以請願於上天,準許讓他償還臣之性命。承蒙主君掛念,臣於九泉之下也會感懷主公的恩德!”說完,用手插入其自己的喉嚨,噴血如註,登時氣絕。莊公認出此人是公孫閼,連忙讓人來救,然已呼喚不醒。原來公孫閼被潁考叔附魂索命,自己將其事訴之莊公。到此才知射死潁考叔的人乃公孫閼,鄭莊公嗟嘆不已感於考叔在天之靈,命人在穎谷立寺廟祭祀他。現在的河南府登封縣便是過去的穎谷,有穎大夫廟,又名純孝廟。洧川也有此廟。隴西居士有詩譏諷鄭莊公:
爭車方罷復傷身,亂國全然不忌君。
若使群臣知畏法,何須雞犬黷神明。
(爭車之事方才作罷,有有人傷亡。亂國全然不顧忌君上。
若讓群臣都知道畏懼法律,又何必用雞犬汙辱神明。)
莊公又分別遣了兩個使者,將饋贈的禮物帶去齊魯二國以表謝意。齊國沒什麽多余回復。單說派遣的魯國使臣回來了,卻將禮物帶回,原來的國書也沒有拆開。莊公問其原由,使臣奏言道:“臣剛到魯國,就聽聞魯侯被公子翚弒殺,已另立新君。國書中所言與魯國現狀不合,不敢輕易投送。”鄭莊公道:“魯侯謙和寬容,是賢明國君,為何被弒?”使者道:“這緣故臣都聽說了。魯國先君惠公的元妃 (第壹次娶的 嫡妻 ) 很早就薨逝了,寵妾仲子為繼室,生子名軌,想立軌為世子。魯侯是魯先君其他妾室的兒子。惠公薨逝,群臣都因魯侯年長而奉他為新君。魯侯繼承其父的誌向,每每言道:‘魯國是公子軌的魯國,因他年幼,寡人暫時代居其位處理政務。’公子翚求太宰的官位,魯侯說:‘等軌繼承君位,妳自己求他便可。’公子翚反過來懷疑魯侯有忌憚軌的心思,秘密奏言魯侯:‘臣聽說,手有利器,不可借與他人。主公已經嗣位為君,國人臣服,千年之後便可傳給子孫後代,為何要以代位之名引起他人非分的希望呢?如今公子軌已年長,恐怕會對主公不利,臣請主公除掉公子軌,為主公排解此隱患,如何?’魯侯捂耳朵道:‘妳怕不是癲狂了,怎敢這般胡言亂語!我已經派人在菟裘 (古邑名,春秋魯地) 築下宮室,準備養老。不多久就會傳位給軌了!’公子翚退下,後悔自己失言。很是擔心魯侯將他的勸言告訴公子軌,待公子軌即位,必會治得他的罪。深夜去見公子軌,反而說:‘主公見公子日漸年長,擔心妳爭奪君位,今日召我入宮,秘密叮囑我要加害公子。’公子軌十分憂懼,問對策,公子翚道:‘他無仁我無義。公子若想免除禍端,非行大事不可。’公子軌道:‘他為魯君已經十壹年了,臣民都十分信服。若大事不成功,我們反會遭殃。’公子翚道:‘我已經為公子想好了對策。主公為君之前,曾與鄭君在狐壤壹戰,被鄭國擒獲,囚禁在鄭國大夫尹氏的家中。尹氏素來供奉壹神,名為鐘巫。主公暗地祈禱,計劃逃回魯國。蔔卦得吉,便將實情告訴尹氏。那時尹氏在鄭國正不得誌,便隨主公壹起逃至魯國,於是在城外立了鐘巫廟,每年冬月必定親自前往祭祀。現在正是祭祀之時,他們必會在蒍大夫家住宿。我會預先安排人充作勞役,混在主公左右人中,主公定不會起疑。待其熟睡刺殺之,只壹人就能做到。’公子軌道:‘此計甚好,但惡名如何擺脫?’公子翚道:‘我會提前叮囑人手潛逃,歸罪於蒍大夫,有何不可?’公子軌下拜道:‘此時若成,當給妳太宰之位。’公子翚按計劃行事,果然殺了魯侯。如今公子軌即位,公子翚為太宰,歸罪於蒍氏而自己脫罪。國人都知道真相,知識畏懼公子翚的權勢,不敢說罷了。”莊公問群臣:“討伐魯國和與魯交好,哪個對鄭國更有利?”祭仲道:“魯國與鄭國世代交好,現在還是以和為貴。臣估計不多日便會有魯國使臣前來。”話剛落,魯國使臣已到了驛館。鄭莊公派人先詢問使者來意,對方道:“新君即位,特來與鄭國交好,且約兩國國君會面訂盟。”莊公賜給魯使厚禮,約定夏季四月中旬在越池相見,歃血立盟,永世交好,永不背誓。自此魯鄭常互通信。這是是周桓王九年。髯翁讀史至此,論公子翚兵權在手,伐鄭伐宋,專行霸道,肆無忌憚,禍端已現,且他請魯侯殺其弟公子軌,魯隱公也說他是胡言亂語。若曝光公子翚的罪行,昭告市朝,公子軌必會感念魯隱公的恩德。竟然告知自己會讓位,釀成弒君奪位的惡行,這豈不是優柔寡斷,自己招惹禍事?有詩嘆雲:
跋扈將軍素橫行,履霜全不戒堅冰。
菟裘空築人難老,蒍氏為誰抱不平?
(性情跋扈的將軍素來橫行無忌,踩著冰霜也不會防戒堅冰。
人已無法再老去,白白修築了菟裘的宮室,替罪的蒍氏又該為誰抱不平呢?)
又有詩譏諷鐘巫的祭祀並無益處。詩曰:
狐壤逃歸廟額題,年年設祭報神私。
鐘巫靈感能相助,應起天雷擊子翚。
(自狐壤壹戰被囚鄭國又逃回魯國,便每年在鐘巫廟祭祀。
鐘巫若真能顯靈,應當讓公子翚遭天雷之罰。)
卻說宋穆公的兒子公子馮,自周平王末年來到鄭國,至今仍在鄭國。忽壹日有宋國使臣至鄭,迎接公子馮回國,準備立公子馮為宋君。莊公道:“莫非是宋國君臣哄騙公子馮回國,欲行殺害?”祭仲道:“且等接見使臣,自有宋國國書。”
不知書中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