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學校還分前院和後院,前院是壹個典型的小四合院,東邊的大門壹出去就是公路,西邊和大門相對著的是通向教學區的壹個過道。東南西北四邊都是二層樓,是老師們居住的辦公室加宿舍,每間十幾平米,也有原來供領導或壹些帶家屬在單位的老教師居住的裏外間或大二間。
我剛參加工作時,恰好壹個老教師退休,這個老教師住的裏外間,可他家親戚的壹個孩子住在他的外間還沒畢業,就這樣,十八歲剛參加工作的我住進了那個老教師的裏間。
那個十幾平米的小房裏,靠後窗放著壹張桌子,桌子經年褪色桌身傾斜不平,兩個抽屜永遠是拉拉不出來,合合不進去。桌子前放壹把陳舊而結實的椅子。靠著後墻放著壹張木頭床,我帶去的被褥依然是我在學校的壹套輔蓋,粉色被套的被子,紅花枕巾下壹個白色的枕頭。門後放著我的壹個紅色的小木箱,前窗臺下是壹個生繡的鐵爐,壹到冬天,生火燒火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飯。最最奢侈的是靠著後墻放著架學校廢棄不用的棕紅色的腳踏風琴,黑白鍵盤泛著微黃,腳踏板上下翕動的聲響和著斷續咿呀的琴音成了我青蔥歲月最動人的壹抹音色!
就是在這個小屋裏,我堅持著在學校養成的每天練三筆字的習慣;就是在這個小屋裏,我延續著我彈琴吹簫拉二胡的愛好;就是在這個小屋裏,我開啟了我艱澀而充滿希翼的教學之旅,第壹本教案、第壹本作業本、第壹次公開課、第壹個教學榮譽都在這裏完成;就是在這個小屋裏,我收到了學生放在窗外唱著生日祝福歌的送給我的音樂盒;就是在這個小屋裏,我把初戀的風鈴掛在窗前在風聲中釘鐺作響;就是在這個小屋裏,我和先後到學校上班的十幾個同伴們玩過瘋過鬧過哭過笑過壹起成長過……
那時小屋的窗戶縫很寬,壹到冬天我們就動手糊窗戶,寒風凜冽時窗戶紙裏外跳動著發出呼呼的聲音,絲絲冷意倔強地鉆進小屋讓屋內的燈光更加清越。那時屋頂是紙糊的頂層,我們年年自己找報紙用醬糊糊壹遍。剛開始最讓人害怕的就是在頂屋上來回穿梭的老鼠,後來最驚險刺激的莫過於半夜和同伴起來捉從紙層上掉落下來剛好掉到水桶裏的老鼠,有壹次我去外邊函授半個月後回來拉開抽屜壹眼看到的是灰色細長的正在擺動的老鼠尾巴……因頂層是相通的,晚上我在這邊唱“常回家看看”,隔壁那邊勢必會接壹句“回家看看”,然後我們打趣逗樂說笑壹番再入睡,壹夥年輕人住了三個家就象在壹個屋,老鼠是***有的,歡樂也是***享的!
我們住的是南樓,南樓就是最熱鬧的地方。備課上課判作業,工作上毫不含糊。下課後不必坐班,聚到壹起玩雙升,兩副撲克,壹張大床,圍著的十幾個人,玩得面紅而赤津津有味不亦樂乎;打坦克遊戲,闖了壹關又壹關,遊戲手柄換了壹個又壹個……還有壹次玩麻將被領導抓住後主動寫檢查去討要麻將的尬尷經歷。因為年輕,可以努力可以張揚;因為年輕,偶爾犯錯也可愛。哦,那青蔥的歲月!
壹進入後院教學區是三排三個年級的平房教室,教室門前都栽著垂楊栁。第壹排教室前壹開始是壹個地勢稍低的操場,後來又修起了壹個二層小樓作實驗室。教室後邊是壹個寬闊的操場,操場邊是壹條引路,引路右拐是學校又壹個大門,引路右邊是壹個小操場,這兩個操場上邊都是壹層塵土,但我們的早操跑得有模有樣,我們運動會壹個徑賽場地壹個田賽場地搞得有聲有色。在這個操場上我曾和我的第壹屆學生壹起在風箏上簽上名放飛後讓它自由翺翔天空,飛向遠方;我曾在作文課上帶學生從操場邊偷偷遛到學校外的野地裏賞景,回來後寫作文搞評析;我曾第壹次在露天的臨時搭建的舞臺上主持了校園晚會。那時,學校沒有護網沒有鐵欄,有的是自由和快樂!
我們的教室都是平房,開闊的屋頂間燕子麻雀來去自由。記憶中我做學生時,有壹次,那個大額頭的數學老師在講臺上正眉飛色舞時,額頭上突然多了壹個梅花點,我正納悶老師獨特的造型和他中止的講解時,老師讓前排學生撕下作業本的紙給他後,他惱火地擦拭著,學生們飛向房梁上壹個無辜的麻雀的目光,才讓我明白,原來是它惹的禍。小小的麻雀不懼老師的威嚴,竟敢在老師頭上拉屎。這段趣談成了我們同學間壹個永恒的話題始終回蕩在那間空曠的教室間。
任第壹屆班主任時,我曾順著竹樓梯爬到半空鼓搗電棍上的穩壓器,我曾自己站在課桌上趴在黑板前親自辦板報,我曾自編自導自排自練學校及班集的各種文藝節目……我,我們都從未幸負青春歲月,燃燒自己的激情點燃年輕的夢想!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可真是,壹路走來壹路歌啊!
後來,我們相繼成家。十幾個年輕人有壹半因各種原因紛紛調離單位,剩下的幾個也被生活被工作裹挾著向前,壹倏忽我們都人到中年已然奔四。累於名苦於利,家庭的責任百味的人生遮蓋了所有青蔥歲月的過往……
我們也曾年輕,可我們都將老去。那泛著光點的青蔥歲月終將在人世的風塵中定格成壹幀幀畫面,在記憶的長河中浮浮沈沈,永久地消散!
那就在此刻,讓我緣著別人的年輕,重溫我那美好的青蔥歲月吧!歲月在,我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