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格萊德的鐵路工程師盧卡帶著妻子伽爾丹卡和兒子米羅斯來到壹個山間小鎮,並打算為那裏修造壹條鐵路。在這座小鎮裏,波斯尼亞人和塞爾維亞人和諧地生活在壹起,這裏到處是農莊,田野和山林,在路邊到處亂走的雞鴨,經常撕咬的貓狗,大吃大喝、滿臉胡茬的貪婪市長,壹支在不到20平米的房間裏排練的業余管弦樂隊,壹個騎著馬沿著沒完工的鐵軌上送信的郵差。
盧卡住進了將成為火車站的房子,決心為這個小鎮帶來壹根通向外世界的鐵路,他把報廢的汽車在臨時的鐵軌上改造成機動火車,在二樓上制作著地形沙盤。而伽爾丹卡整天無所事事,對丈夫無緣無故來這鬼地方怨天怨地,她是個歌劇迷,或者說想通過歌劇成為明星,而兒子米羅斯則是個足球運動員,他的夢想是到薩拉熱窩做壹名職業球員。這樣,壹個1992年的前南斯拉夫根本不存在的虛擬小城被庫斯圖裏卡營造出來。
庫斯圖裏卡的設計是,用戰爭把盧卡的生活分成兩個部分,前半部分是盧卡壹家在小鎮的生活,小鎮是快樂而荒謬的,圍繞著即將通車的鐵路,人們幻想著新的生活,這種荒唐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描繪得極具喜劇色彩,甚至是誇張的喜劇風格,在《地下》和《黑貓,白貓》中的荒誕現實主義,在《生命是個奇跡》的前壹部分變成徹頭徹尾的誇張喜劇,影片放映的時候從壹開始大家的笑聲似乎沒有停,它甚至可與科恩兄弟的《師奶殺手》相媲美,大胡子市長坐著專用“火車”,表情猙獰地啃著骨頭;幾十人的樂隊卻擠在壹間小屋裏排量,經常跟盧卡搶吃蜂蜜面包的貓,還有看見這只貓就來氣的黃狗,為了強調這種氣氛,庫斯圖裏卡運用上他最擅長的塞爾維亞音樂,就像《地下》剛剛開始時跟著馬車邊跑邊吹的那個旋律和風格。這讓我想起《生命是個奇跡》的海報,那個頗似音符的曲線上行走的人們。
當然,第壹部分給第二部分做下了鋪墊,包括每壹個人的命運。伽爾丹卡想成為歌劇明星,米羅斯想去薩拉熱窩踢球,而盧卡專心致誌地造著鐵路。在正式通車那天,小鎮在火車站搞了壹個狂歡,伽爾丹卡如願以償唱上了歌劇,也差壹點把所有樂隊弄個人仰馬翻。不久,政府下來征兵任務,米羅斯則必須要從薩拉熱窩回來去當兵,他很不情願,但是盧卡贊成他去當兵。可就在送米羅斯當兵的晚上,薩拉熱窩爆發了騷亂,這壹切盧卡都不知情。
戰爭的爆發,盧卡以及小鎮的所有生活和夢想都發生了變化,影片的風格也轉向壹種正劇基調和超現實主義的色彩。伽爾丹卡拋棄了盧卡,跟“壹個長得很醜的有錢人”跑了。盧卡的生活壹團糟。戰爭的爆發使小鎮過去的狂歡不見了,鎮子裏的年輕人都要當兵,除了大胡子郵差和鐵路工盧卡。盧卡不想知道戰爭的情況,所以他不看電視,不聽廣播,想用工作使自己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郵差的與他構成了壹對矛盾關系,偏偏郵差要讓他與這個世界產生聯系。
壹天,壹個來自郵差的壞消息從此改變了盧卡的生活,米羅斯被俘了,盧卡開始後悔自己把兒子送進戰場,他已經失去了女人,不能再失去兒子,他決心把兒子弄回來。壹個晚上,壹個朋友送來壹個女人,壹個波斯尼亞女人薩巴赫,他們讓盧卡用這個女人寫信給波族武裝,交換自己的兒子,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盧卡只能試試。
可是,他愛上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重新使他的生活振作起來。他在矛盾是否用自己愛上的女人換回兒子,這是,軍隊要求他必須來換米羅斯,按照聯合國維和部隊的交換戰俘計劃執行。盧卡只好帶著薩巴赫逃出小鎮,最終他們來到了盧卡出生的地方,那是壹個安靜的草原。最終,他們決定沿著鐵路走去奧地利,但在路上遇到了塞族士兵,薩巴赫被搶打傷,送到了軍隊醫院,最後只能按照交換計劃,在美國電視臺的直播下,薩巴赫被搶行擡過了橋,米羅斯回來了,盧卡壹家有回到了小鎮的車站,可是他已經了無生趣,他決定死在鐵路上,正當火車即將碾過盧卡的身體時,奇跡出現了。
戛納電影節上,《電影手冊》給這部片子打出了與《特洛伊》壹樣的最低分,但這不能改變《生命是個奇跡》是壹部罕見的好電影這個事實。也許,某些對這部影片的對立態度是本質性的,《世界報》等三家媒體給了它滿分,這些不同意見能使我們對電影的認識更豐富。在我來看,《生命是個奇跡》是非常個人主義的電影,表達了作者某種強烈的個人主義和主觀理想,《電影手冊》認為的這部電影過於喜劇化和其結局對戰爭的重新解釋(庫斯圖裏卡曾經在《爸爸出差時》和《地下》中已經非常深入地揭示了戰爭問題),從某種角度看是壹種對主流電影價值觀的趨同,但我則認為《生命是個奇跡》放棄了過去庫斯圖裏卡戰爭題材的外在訴求,而轉向對理想主義的描摹。
庫斯圖裏卡在訪談裏說,《生命是個奇跡》是在尋找和表達這個時代所缺失的理想主義,壹個虛構世界。劇中那個小村子的生活並不真實,但是幸福、自然、和諧。在戰爭爆發前,這種故事背景有著極強的政治隱喻性,但庫斯圖裏卡恰恰在逃避戰爭和政治,而試圖用超越戰爭邏輯和政治邏輯(《地下》)的意義來重新構建壹種生活法則,也許這就是他所謂的“泛神論”意義的生存,自然界的生存原則都能在人類社會中找到印證,也許是樸素的自然情感才是我們所缺少的。
影片中擴大了荒誕場景的描述,我們仍然能看到在《地下》中那種誇張的狂歡場面,看到對人物犀利的諷刺,在火車通車的儀式、戰爭爆發後市長和軍閥臥在緩緩行駛的火車頭,吸食撒在鐵軌上的白粉,而跟在火車屁股後面的是邊跑變演奏的樂隊,這個場面與《地下》剛開始時兩個革命領袖坐在馬車上奔跑,而樂手們狼狽地追逐和熱情地贊頌如出壹轍,在革命的年代,人們總是異常盲目。在《生命是個奇跡》中,庫斯圖裏卡再現戰爭對人心靈傷害,而是戰爭本質的無聊與荒謬,瘦瘦的飛彈手經常“倒著”放炮,“自己打自己”;齷齪的市長利用戰爭無線電打法國色情電話,在隧道裏肆無忌憚地手淫。
影片的畫面裏大面積地出現了各種動物和人相處的畫面,羊群、黑熊、草雞,當然,壹只貓和壹只狗,但最重要的是那只驢。壹開始,這頭驢就停在鐵軌上不走,擋住了郵差的去路,路邊的老頭說,因為它戀愛了,然後,驢子開始流下眼淚。這頭驢就是盧卡,就是普通人,他不理會任何戰爭,只願意守著鐵軌,愛上了壹個女人。這頭驢子在影片中經常出現,直到最後盧卡趴在鐵軌上自殺時,驢子擋住了高速行駛過來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