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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美圖傳的今存善本

《十美圖傳》今存清刊善本壹卷:《補張靈崔瑩合傳》。

《張靈崔瑩合傳》用文言文敘寫,正德年間蘇州才子張靈,風流豪宕,狂放不羈,無意功名,壹心要找壹個佳人。壹日,他得知好友唐寅、祝允明在虎丘宴集,遂脫了鞋襪,赤著雙腳,左手捧著《劉伶傳》,右手撐著短棒,行乞而往。他走到宴席,執手興飲,喝得大醉之後,拂衣而去。唐寅在旁給他畫了壹幅“張靈行乞圖”,被路過此處回江西的教諭崔文博要去帶走。張靈歸途巧遇崔文博之女崔瑩(素瓊)在船上,壹見鐘情。張靈心想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古稱此謂佳人者,蛾眉皓齒,粉白黛綠,閉月羞花,沈魚落雁,不過如此。而眼前的這位小姐卻天真自然得如出水芙蓉,只見她瓊膚似雪,絕無點塵;蘭質生香,不須薰麝。發挽烏雲百尺而暗室生光,面飛素月壹輪而明窗無影。春花兩頰,笑壹笑直攝去鐵石人之魂靈。秋水雙眸,盼壹盼欲消散佛菩薩之精魄。更何況是風流才子張靈,早已神魂顛倒,他來到崔瑩船上,走上前去殷勤。那崔瑩壹見陌生人到來,急忙躲進船倉。張靈見不到眼中西施,索性跪在船頭不走,千呼萬喚,執意求見。最後被家童攙回。後來唐寅告訴張靈,這位才貌絕世的女子就是崔教官的女兒,因母喪,隨父扶櫬,回歸江西。

崔瑩自小聰慧,到六、七歲時,容光如洗,聰慧非凡,父母視為掌上明珠,與兒子壹般,竟不作女兒看待。到了十壹、二歲,崔瑩連文章也做得可觀,至於詩詞,更是出口皆有驚人之句。父親常常說:“若當今開女科試才,我孩兒必取狀元,惜乎非是男兒。”母親說:“有女如此,生男也未必勝她。”崔瑩長到十三歲時,更是異樣嬌姿,風流堪畫。父親見她漸漸長大,每每留心擇婿,必欲得才子配之方快,然壹時也沒有中意之人。這壹天崔文博把圖帶到船上,崔瑩見圖,才知道行乞者是張靈,連聲稱贊這才是真正的風流才子。父親見小姐壹口直說出肝膽肺腑之言,略無忌避,已知女兒心事,但婚姻大事,還須多加思慮。因為少年人不患其無情,而患其情不耐久。初見聞既親且熱,恨不得壹霎時便偷香竊玉。若久無顧盼,則意懶心灰,而熱者冷矣,親者疏矣。於是,崔瑩壓抑住自己的壹片愛戀之情,盼望著能與張靈再次相見,以便能壹訴衷情。

寧王朱宸濠是壹個貪酒好色的皇帝。宮中美女無數,他又想在宮中宮外選出十個最美麗的女子,讓唐寅作成十美圖,獻之九重。這時,宮中已在外選中九位美女,即:湯之竭、木桂、朱家淑、錢韶、熊禦、杜若、花萼、柳春陽、薛幼端,尚缺壹位美女。每日都有許多美女送進宮來,而朱宸濠都不滿意。那已送來的九位美女壹個個生得天仙壹般:花不肥,柳不瘦,別樣身材。珠生輝,玉生潤,異人顏色。眉梢橫淡墨,厭春山之太媚;眼角湛文星,笑秋水之無神。體輕盈。而魚蓮蹙蹙展花箋,柏纖長,而玉筍尖尖苑彩筆。發莊老漆園之烏雲,膚凝學士玉堂之白雪。脂粉全消,猶存閨閣之儒風,侍書久見,時吐吐人主才氣。錦心藏美,分明是綠鬢佳人,彤管生花,孰敢認紅顏女子。

朱宸濠每日與這些女子嬉戲遊玩,神魂酥蕩,魄走心馳,不暇他顧,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十位美人只選出九個,那第十位美女始終未能如意,不覺心中悵然。忽壹日,狀元季孫采獻上壹美女圖,皇上壹看龍顏大悅,急令人送此美女入宮。這圖上美女原來就是崔瑩。

狀元季孫采是怎樣得到崔瑩的美女圖的呢?原來季孫采剛死了夫人,告假在家,早聞崔瑩之名,只是未睹芳容,故請來壹位女畫師,讓她扮作賣珠翠者到崔家設法畫得崔瑩圖像。真是:“君子何曾著意防,小人偏有賊心腸。誰知人事多事故,天道平平不改常。”季孫采得到崔瑩的畫像,果然是絕世無雙的美人,於是央媒求親,崔瑩認為狀元不壹定是個才子,只不過命好運通,偶然中個狀元而已,不是才子不嫁,再三辭卻。季孫采屢遭拒絕,懷恨在心,不勝惱恨,遂備了壹副厚禮,連夜來到壹個太監家中,送之禮物。太監見了,甚是歡喜道:“俺受此苦差,壹些人等,沒曾帶來,怎勞公子這般見愛?若不全收,又覺我們內宦家任性了。”

季孫采道:“晚生有壹事來求公公,聽說皇上欲選十位美女,今還差壹位未曾選中,我有壹副美女圖,煩公公獻給皇上。”太監問是哪家女子,季孫采說:“龍有龍種,鳳有鳳胎。如今市井民間,村姑愚婦,所生者不過閑花野草,即有壹二紅顏,只可稱民間之美,哪裏得能有壹天姿國色,入得九重之目!晚生想古所稱沈魚落雁,閉月羞花,皆是稟父母先天之靈秀而成,故絕色佳人,往往多出於公卿士大夫之家。今這女子就是崔教官的女兒。”說著把圖交給太監。第二日,太監把圖獻給寧王,寧王大悅,命快快把崔瑩選到宮中。這正是“讒口將人害,須求利自身。害人不利己,何苦害於人”。

卻說崔家不知正有天災人禍臨降頭上。壹日,忽有壹季孫采家的管家匆匆來到崔府,他以前曾受到崔文博恩惠,所以得知到消息急忙來通報。他對管門的說道:“我有急事稟報妳家老爺,快去通報!”管門人不敢停留,只得報知。崔文博聽了,正不知是何緣故,只得說道:“著他進來。”那管家進來跪說道:“老爺不好了。只因前日季孫采托人來說媒,遭到拒絕,甚是得罪,他便把崔小姐的圖像交到宮中,寧王馬上就要派人來征招入宮了。”崔文博聽了此言不禁大驚失色,壹家人也都壹籌莫展,只得相對而泣。

這時忽聽門外車馬喧嘩。原來太監已賫著聖旨而來,只得穿起大服,壹路迎接。且迎接到大門之外。夫人小姐聽說太監奉了聖旨來選小姐入宮。夫人已驚得心碎,小姐也嚇得魂飛,母女大哭,然心中還指望父親,可以挽回。這時崔教官也哭了進來,對小姐說道:“我生妳壹場,指望送終養老,誰知那天殺的,將孩兒畫像交給聖上,今日太監口口聲聲只說皇命聘選入宮,叫我為父的不敢違逆。今生今世,永不能團圓矣!”說罷大哭起來。小姐聽了父親的話,已知父親不能挽回,只嚇得三魂渺渺,七魄悠悠,壹交跌倒,哭悶在地。正是:未遂情人願,先歸地下魂。

夫人忽見小姐哭悶在地,連忙攙扶,再三叫喚道:“孩兒快蘇醒,快蘇醒!”叫了半晌,小姐才轉過氣來,哭道:“生兒不孝,帶累父母擔憂。今孩兒上無兄姐,下無弟妹,雖不能以大孝事親,亦可依依膝下,以奉父母之歡。不期奸人構禍,壹旦飛災,此生生死,固日由天,而煢煢父母,所靠何人?”

崔教官壹家無可奈何,只得由太監帶崔瑩入宮。崔瑩哭別父母,到宮中亦整日以淚洗面,愁眉不展,寧王勸她道:“妳怎生在福中不知福,今日所選之女進宮,俱要千中選百,百中選十,十中選壹。上等者送入三十六宮,中等者分居七十二院,以下三千粉黛,八百嬌娥,都是世上無雙,人間絕色。如得寵幸,賜稱貴人,另居別院。妳今被選為十美之壹,為何這般愁苦。”不管寧王如何勸說,崔瑩總是悶悶不久,因為她惦念著父母,思念著風流才子張靈,更為自己的身世而傷心。

崔瑩在入宮前,在行乞圖上題詩壹首,托父送給張靈,以表達自己的壹片衷腸。崔瑩入宮不久,寧王就讓唐寅給崔瑩作畫,在作畫時,崔瑩暗遞密柬,請他取走行乞圖。唐寅見到行乞圖大為驚詫,始知此女即張靈所托者,但不清楚崔瑩為何被選入宮。他深為張靈感到憾恨,自己不僅不能完成張靈的托付,幫助他與崔瑩結成良緣,反而為崔瑩繪畫獻給寧王,自己將有何面目再見良友呢?唐寅悔恨不已。又見寧王圖謀不軌,遂顛擲裝瘋,溲穢狼藉,被送回蘇州。

此時,張靈因情思轉病,日日思念心中情人,同日忽聞唐寅至,不覺心頭狂喜,竟壹躍從床上跳下,把唐寅迎進屋內。唐寅見到好友,心情壓抑,面帶愁容愧色,不知說什麽好,只得把行乞圖交給張靈。張靈見崔瑩在行乞圖上題詩雲:“才子風流第壹人,願隨行乞度蕭辰;入宮只恐無紅葉,臨時題詩當會真。”張靈讀完肝腸寸斷,拊圖痛哭,嘔血不止,索筆亦書雲:“張靈,字夢晉,風流放誕人也,以情死。”三日後死去。寧王謀逆不遂,被王守仁捉去,已正國法。所獻十美,發還原藉。崔瑩回到南昌。此時崔文博染疾已亡,她舉目無親,決意到蘇州去尋唐寅,完成與張靈的壹段姻緣。當她抵吳門,邀唐寅相見於舟中,詢問張靈近狀時,唐寅愴然而涕:靈君鐘情遠顧,奈夢晉福薄,已物故矣。崔瑩聽後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哽咽失聲,她懸行乞圖於張靈墓前祭奠,取張靈詩讀之,續壹章,酹酒壹,大呼張靈才子,壹呼壹哭,自縊而死。篇以崔瑩殉情作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