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爺待青青如親孫女,青青視孫大爺如親爺爺,隨著歲月的流逝爺孫倆的感情愈加加深。
但是,自從孫大爺患了腦血栓半身癱了後,他的兒子在他們中間掀起了波浪。
原來孫大爺的老伴已去世,他又沒跟兒子媳婦住壹起,青青初中畢業後因家裏窮未能上高中,在壹家酒店打工,打工之余自然而然地常常來照顧孫大爺。他的兒子小名叫二毛的,隔三岔五地提點食品來看看他爸。起初,二毛對青青心存幾分感激之情,覺著自己倒省了不少事。時間壹長,他不放心了,不為別的,只為壹個字——錢!他知道他爸素來省吃儉用,壹個月退休金吃不完就往銀行裏存,估摸著現在有個八、十萬了吧?可他爸壹直看他不順眼,說他是六月天燒瓦——壞了胚子,怎生了他這個畜生!他更知道青青在他爸心中的份量,那可真象是捧在他爸手心裏的寶貝孫女。如今這世道變了,變得叫人看不懂了。電視裏不是有人死後把百把萬的財產朝福利院裏砸嗎?有的還把自己的眼睛腎臟什麽的捐給別人。他擔心他爸也踩著時代步伐走,臨死前把錢捐給青青,這不是不可能的!
於是,他有意使絆子找岔子給青青臉色看,希望她知趣而退,偏偏青青只當沒聽見沒看見只顧細心照料他爸。二毛無計可施,有壹天試探地問他爸,說:“爸,您身後的事打算怎麽辦?銀行存折可要保管好啊,千萬不要讓小偷偷走了。”他弦外有音。
“我還沒死呢,妳惦著啦。”孫大爺沒好氣地說。
從孫大爺的口氣和眼神裏,他覺得自己的判斷十有八九沒錯,他非常失望和惶恐。決定壹不做二不休,趁早斬斷青青和他爸的來往。
“青青,我有話跟妳說。”在青青下班回來的路上二毛虎著臉叫住了她。
“二毛叔叔!”青青親切叫他壹聲。
二毛拉開架勢,開門見山地說,“青青,妳的心意我和爸領了,從今往後我家的事妳少插手,!”
“是不是我沒照顧好妳爸?”青青感到二毛今天來頭不對,咬咬嘴唇自我檢討起來說,“也是的,有兩回我回來晚了點,讓妳爸他……”
“去去去!”二毛不耐煩地手壹揮手打斷說,“叫妳別插手就別插手!不許妳再踏我爸家門!最好滾得遠遠的!”
這莫名其妙的劈頭蓋腦,青青受不了了,說:“二毛叔叔,妳太不識好心了!如果我哪裏沒有做好,妳可以批評我,如果妳懷疑我偷了妳爸家什麽東西,妳得拿出證據來!”她眼裏滾著淚花。
二毛口氣稍稍緩和了些說:“妳別吃鹹蘿蔔操空心,我爸我自會管。”
青青怎麽也不明白二毛為何對她如此反感,想想自己壹直受他的窩囊氣,真個是好心沒討好報!心壹橫說,“行,二毛叔叔,既然妳這麽討厭我,從此不上妳爸家!”
她回到家裏趴在床上哭了半天。她想從此忘掉孫大爺,忘掉這壹切的不愉快,過自己平靜的生活。
然而不出三沒天,她的心就平靜不了了,孫大爺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表情不斷在她眼前浮現,她按奈不住下班回來總身不由己地走到孫大爺的家門口,可每回二毛都在,她只能偷偷瞅壹眼,不敢踏進門。
時間壹天天過去,轉眼到了夏天,灸熱的太陽似乎要把人類烤幹。青青的心情也跟著這天氣樣火急火燎了。這大熱天的孫爺爺他受得了嗎?家裏書櫃該挪個位置了,讓空氣更流通些,床也該換個方向,不知二毛叔叔做沒做?也許粗心的他還讓他爸睡著毯子呢?她決定無論如何得去看望孫大爺壹次。
這天她下班後用保溫壺在冷飲店買了幾杯冰豆莎,又到超市買了壹床草席和幾包菊花涼茶,想送給孫大爺,她想二毛叔叔不至於壹點不通人情吧?
天已黑了,孫大爺家沒開燈,房門虛掩著。她納悶地輕輕推開門,拉開燈,她嚇呆了,孫大爺面色慘白兩眼緊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本來高聳的顴骨和刀削般的臉此刻顯得十分恐怖。她大叫壹聲,以為孫大爺死了,手裏的保溫壺壹松,掉在地下砰地壹聲炸了。半天她回過神來,慢慢走到床前,看見壹個被他咬了壹口的蘋果滾在地下,床頭櫃上放著壹盒還沒有開動的餅幹。她伸出手指在孫大爺鼻孔前探探還有絲兒氣,這才猛然意識到趕快搶救,飛快摸出手機撥了120,又給二毛打電話:“二毛叔叔妳快回來呀!妳爸快不行了!”二毛驚異地說:“怎的,我媳婦不在?這娘們!我現在在外地,馬上趕回!”青青說:“妳直接去二醫院。”她早聽說二醫院的水平最高,她關掉手機奔向門外迎侯急救車。
起風了,夏天的風盡管是夜晚仍然帶著股熱氣,拂去不了壹天的疲勞。過了午夜,二毛提著壹個提包趕來了。
“我爸怎樣了?”二毛急切地問。
青青抽泣著,抹把眼淚說:“醫生說很難說了。”
“爸,您醒醒,我是二毛,我是二毛……”二毛搖著他爸的手臂喊著,聲音有點哽咽。
孫大爺鼻孔裏插著氧氣管紋絲不動,只有還在微微起伏的胸脯顯示他尚存壹息。
二毛見他爸始終沒有動靜,焦燥地抽著煙在病房裏踱來踱去,最後踩滅煙頭對青青說:“妳照看壹下,我有點事就來。”說完從提包裏拿出壹個精致的小錄音機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面向他爸並按下了錄音鍵。
青青有點不放心說:“妳別去太久呀,萬壹妳爸醒來想見妳呢。”
二毛瞅壹眼床頭櫃上的小錄音機,裏面磁帶正在轉著,說:“好,就來。”
二毛下了醫院大樓,走到樹下正在等著他的媳婦跟前說:“走,去我爸家。”
門上了壹把鎖,二毛不知從哪兒找來壹根鐵棍,三下兩下撬開了。可燈開不亮,四周壹片漆黑,原來剛停電。二毛罵聲真他媽黴!命他媳婦快去買根蠟燭來,壹邊用打火機照著進了屋。
他把住蠟燭四處搜尋,書櫃裏的書被打落壹地,他壹本本地翻著,然後踩在椅子上在掛鐘後面摸著,在相框子後面摸著……該找的地方都找了,沒有!他癱坐在椅子上,象泄了氣的皮球說:“這老東西把它藏哪兒了呢?。”
“哎唷餵!”二毛媳婦突然兩手朝大腿上壹拍說,“八成已給了青青那丫頭片子了!”
壹句話提醒了二毛,他壹蹦站起來說:“走,快去醫院!”
病房裏安靜極了,窗外偶爾傳來幾聲夜宵攤子的叫賣聲。
不知什麽時侯,孫大爺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模模糊糊瞅見床邊好象趴著壹個女孩,壹定是青青了,他欣慰地笑了!然而空蕩蕩的病房裏除了青青再沒有見到他想見到的人了,孫大爺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流滿面,說:“青青,我有個存折,在我那件棉大衣的夾層裏,妳轉告我那畜生兒子,要他壹定好,好……做人。”頭壹歪咽氣了。
他哪裏知道青青已趴在病床邊睡著了,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