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時的“武林五傑”中,王度陸的“武功”不如白宇、鄭證因,“修行”不如還地主。他對武俠小說最突出的貢獻,是公認的“悲情俠義”。王度陸的代表作《壹鶴壹鐵》系列,將情感投入到與俠義相關的各種概念的網絡中,是“壹錘定音”的。《鶴起昆侖》中,蔣孝和與阿鸞是青梅竹馬,但因兩家恩怨情仇,愛恨交織,最終感情破裂,阿鸞自殺身亡。在《金釵玉劍》中,李慕白和於秀蓮相愛了。因為秀蓮從小就許配給了孟,而孟又想幫她們死在仇人的身體裏,所以李和玉以“義”為重,終生為兄妹。《臥虎藏龍》裏,玉嬌龍和羅笑虎早年就私訂終身,因為羅笑虎拿不到官位。壹直當強盜,玉嬌龍又不能嫁小姐。愛情在恨、義、名面前是多麽的脆弱和無力。沒有任何外力阻止主人公成家立業,而恰恰是在他可以自己選擇的時候,人們才發現沒有“自由”。評論者常常用封建思想的毒害來解釋人物。著名學者如徐斯年、張幹生先生都有詳細的評論,這是事實。但僅此並不能解釋悲劇的震撼力。可以發現這些戀人內心深處對“愛”的恐懼。他們有情有義,但是壹旦夢想即將實現,他們要麽死,要麽離開,退縮,拒絕。他們拋棄了現實中所謂的“幸福”,維持著孤獨的生活狀態。騎士精神的本質是孤獨和犧牲!就像魯迅筆下的“過客”不肯從小女孩手中接過紅布壹樣,這些俠客的生命本能決定了他們必須永遠選擇“禁欲主義”。
臺灣學者龔鵬程說:“他們在不斷地尋找知音,把自己交給知音或尋找知音的活動”,但“知音壹旦出現,就意味著孤獨的旅程結束了,俠客們孤獨的漂泊生活也告壹段落了。”這個理論挺有見地的。阿鸞用小鶴之劍自吻,小鶴隱退九華山,李慕白和玉秀蓮壹生壓抑真情,玉嬌龍和羅笑虎壹夜之間死去。雖然有封建思想在作祟,但這些恰恰成就了人物的“英雄”形象,讓人產生同情與向往,感動與惋惜,孤獨與悲傷。作者充分展示了壹個具有本體論意義的悲劇。
有些小資說北京人不懂愛情。其實,北京文化的主流,或者說受北京文化影響更大的人,是把愛情放在與“俠”相關的文化體系中整體衡量的,而不是壹下子就愛了。正是從這個角度,王度陸不自覺地揭示了壹個北京作家的心理奧秘。妳看,從老舍、蕭乾到王蒙、王朔,北京哪個大作家的《初戀》?
什麽是俠客?何謂愛情?什麽是騎士精神?王度陸把這些問題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後來梁羽生、金庸、古龍交出了幾篇優秀的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