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早晚的天氣已有些寒冷,多數人已穿上了夾襖外套,有些老弱病殘怕冷的人,已把寒冷時節才穿的棉衣早早的套在了身上。雖有壹部分愛美、有活力、不怕冷的年輕人還是薄衣單衫,可早晚時他們也要躲進窯裏避寒取暖,不然也會凍得瑟瑟發抖。這個時節的田野裏已是壹片空曠,山上村裏的樹木已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木在烈烈西風中不停的搖擺著,給人壹種蕭索荒涼的感覺。獨有山坡的向陽處和川道裏那壹塊塊越冬的麥田,頑強的麥苗毅然青綠,就像沙漠中的綠洲。
洗漱完畢,吃過早飯,高加林又穿上了他二爸在部隊時給他寄來的那件綠色軍裝上衣,下身是他教書時常穿的那條半新不舊的藍滌卡褲子,腳上穿壹雙刷洗的已有些發白的解放膠鞋,這雙解放膠鞋是他二爸前壹陣子回高家村時送給加林的,高加林在縣城工作時總愛穿它下鄉采訪,平時跑步打籃球也喜歡穿這雙解放膠鞋。穿好了衣服,高加林用手梳理了壹下頭發,拿起他昨晚寫好的分田地、分牲口、分農具的細則,和他爸媽打過招呼,匆匆走出了自家的土窯。
雨後的高家村,潮濕的空氣中帶有壹股泥土味的清香,久違的陽光是那樣的明亮溫暖。村莊裏,雞鳴犬吠,村路上,羊群撒歡,沈寂了十多天的高家村又沸騰起來了。高加林的心情就如今天的天氣壹樣,格外明朗舒暢,他步履輕松地踩著泥濘濕滑的村中小路,哼著歡快的信天遊,高高興興地朝高明樓家走去。
剛走出不遠,高加林下意識的往劉立本家看了壹眼,正好看見劉巧玲抱著壹摞學生娃的作業本向學校那邊走去,高加林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他的心裏壹陣陣難受,腳步也變得沈重了,就如晴朗的空中突然飄過了壹片烏雲。
站在高明樓家高大氣派的大門樓前,高加林猶豫了,畢竟高明樓的大兒媳婦劉巧英是劉巧珍的親姐姐。剛才遠遠地看到劉巧玲,高加林就挺不自在的,若在這裏再和劉巧英相見,那該多難為情、多尷尬呀。即使劉巧英不當面打他罵他,他自己也會羞愧的臉紅,因為他高加林做下了讓劉立本壹家難看的事情。他不光傷害了劉巧珍壹人,也傷害了劉巧珍全家,包括已出嫁的劉巧英。高家村的鄉親們雖然沒人把這事放在心上,可爭強要臉面的劉立本始終覺得在鄉親們面前擡不起頭來。昨晚高明樓到他家時,高加林光顧著高興了,當時什麽也沒考慮,就爽快地答應了高明樓的邀請。現在高加林站在高明樓家的大門樓前,才突然想到這壹點,可昨天已經約好了,他高加林怎能失信於高明樓呢。
其實吧,高加林的這些顧慮都是多余的,高明樓昨晚去高加林家之前,已經做好了他兒媳婦的工作,劉巧英已當著她公公的面表了態,以後不會再找高加林的麻煩。昨晚高明樓給加林家送羊肉也是經過劉巧英同意的,因為這羊肉是她從馬拴家拿回來的。
高加林在高明樓家大門樓前徘徊了足有壹袋煙的功夫,思慮再三,他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高明樓家的院子。
“明樓叔,明樓叔在家嗎?”站在大門樓裏面,高加林見寬敞利落的大院子裏連個人影也沒有,只有幾只刨食吃的母雞和壹只大紅冠子的公雞,還有壹只羔羊在碾盤上蹦上蹦下的。壹線五孔大石窯的窯門都緊閉著,高加林不知高明樓住在哪孔窯洞裏,他不得不站在院子裏叫喊。
高加林話音剛落,正對著大門樓的那孔窯洞的門打開了,開門迎出來的正是高明樓的大兒媳婦劉巧英,劉巧英見到高加林,恨得牙根都發癢,心中頓時升騰起壹股無名的怒火,她真想沖上去大罵高加林壹頓,好好奚落奚落他,也好替她妹子巧珍和她們全家出出這口氣,可壹想到昨晚她對她公公的表態,劉巧英只好強壓住了心中的怒火,狠狠瞪了高加林壹眼,轉身走進窯洞,用力關上了窯門。
面紅耳赤的高加林正不知如何面對劉巧英的責罵,忽見劉巧英擰轉身走回了窯洞關上了窯門,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就在這時,中間窯洞的門打開了,高明樓披著壹件黑色夾襖,滿面笑容地迎了出來。高加林跟著高明樓剛走進窯洞,就被高明樓很熱情地按在了沙發上。中間這孔窯洞的門窗都是新式玻璃門窗,窯洞裏很明亮也很寬敞,裏面有桌椅、沙發、茶幾,還有幹凈整齊的床鋪,這裏的擺設比高加林在縣城工作時的辦公室裏還闊氣。這孔窯洞就是高明樓的會客室,是專門接待公社、縣上領導的。高家村的村民除了劉立本,很少有人進過高明樓的會客室,高加林也是第壹次來。
待續————
坐在沙發上的高加林把寫了半晚上的分地、分牲口、分農具的細則剛給高明樓念完,大隊會計高文軍、二組組長梁滿囤和德順老漢他們相跟著走進了高明樓家的大院子,走在最前面的德順老漢扯著嗓子喊道:“明樓,明樓在家嗎?”
聽到了德順老漢的喊聲,高明樓急忙迎到窯門外,笑著說:“幹大,妳們都來啦,快進窯裏坐呀。”“高書記,壹組組長昨晚拉了壹夜肚子,正在炕上躺著哩,我只把德順老漢叫來了。”站在德順老漢身後的大隊會計高文軍往前湊了湊,笑著跟高明樓匯報。
見到了高明樓,德順老漢壹臉疑惑地問:“明樓,這壹大早叫我來有啥事情?”“幹大,有重要事情哩,咱進窯裏說。”高明樓上前挽住德順老漢的胳膊,把大夥都讓進了會客廳。
高加林見來了這麽多人,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掏出煙卷壹人散了壹根,又掏出火柴給每個人都點上。只壹會工夫,嗆人的煙霧已充斥了整個窯洞。見大夥都坐下了,德順老漢掐滅手中的半截煙卷夾在耳朵上,笑著問高明樓:“明樓,妳說說嘛,究竟什麽事情哩。”“幹大是這,別的村在分田到戶,實行生產責任制哩,我想把咱兩個生產小組的土地也往開裏分,事先要征求壹下妳的意見嘛。”分田到戶本是上級政府的硬性要求,高明樓卻說成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個消息,德順老漢高興地心花怒放,兩眼都笑成了壹條縫,他興奮地說:“明樓,往開裏分能多打糧哩,這是個好事情麻,我怎會有意見哩。”“只要幹大沒甚意見,咱村也往開裏分,土地、牲口、農具全都分。”高明樓這樣說的目的,就等於是給德順老漢戴上了個高帽,好像是德順老漢不點這個頭,高家村的土地和牲口農具就不能往開裏分。
坐在高明樓身邊的高文軍壹聽是這個事情,臉色都變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高、高書記,咱、咱全都往開裏分,公社縣上要是追究下來,可、可要擔責任哩。”大隊會計高文軍從心裏不支持分田單幹,他的想法也和高明樓以前的想法壹樣,全村人攪在壹起大幫哄,他作為大隊會計,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不用出山勞動,等到按工分分糧時,他家壹粒糧食也不少分。每年的紅利,他和高明樓都是雙份甚至更多。若分田單幹了,他再也找不出偷懶耍滑的借口了,也不會再撈到什麽好處了。高文軍說完,擡頭看了看高明樓,又轉頭看了看德順老漢和梁滿囤。實際上高明樓比他高文軍更不願往開裏分,可上級已經給他下了死命令,他高明樓有多大的能耐敢違抗上級的命令呀。
“文軍,別的村早就都往開裏分了,人家誰也沒擔責任呀,上級怎會單找咱的毛病。”德順老漢硬頂了高文軍壹句。高文軍沖著德順老漢翻了翻白眼,沒搭德順老漢的話茬。
高明樓先看了德順老漢和梁滿囤,又把目光轉到高文軍身上,笑著說:“文軍,這個事情妳不用操心,上級要是追究下來,我高明樓壹人擔著。”聽了高明樓冠冕堂皇的話,高加林覺得很可笑,上級的政策早就讓包產到戶責任到人了,可他高明樓不光不及時傳達上級的指示精神,還哄騙村裏人說上級不讓分田單幹,他這是在欺上瞞下哩。
德順老漢見高文軍不再吱聲,梁滿囤和高加林也不說話,他又開了口:“明樓,人家先鋒大隊都實行單幹壹年多了,也沒聽說擔啥責任,上級咋會單找咱的毛病。妳就說話吧,看怎個分法,咱大夥都尊妳哩。萬壹上邊追究咱的責任,我跟妳壹起去挨批鬥。”“幹大,這個事情我和加林商量了壹下,怎個分法加林都細細寫下了。加林妳給大夥說說嘛。”高明樓對德順老漢說完,又把目光轉向了高加林。
高加林趕忙站起來,把怎樣劃分土地類別、等級,怎樣給牲口農具估價,怎個分配法都壹五壹十地都給大夥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完高加林說的分配辦法,大夥都誇高加林腦子靈光有辦法,考慮問題也周全,除了高文軍,大夥都同意高明樓和高加林商量的這個辦法。
見大夥都壹個勁地誇獎高加林,高明樓趁機把讓高加林當村主任的想法告訴了大夥,德順老漢和梁滿囤當即舉手贊同,村會計高文軍心裏雖然有壹百個不願意,他也沒敢說出半個不字來。在村民眼中,高文軍也算村裏的二把手,可實際上他是壹丁點的權利也沒有,壹分錢的家也不當,他壹切都得聽高明樓的安排。在高家村,高明樓就是個土皇帝,絕對地說壹不二。高文軍心裏也明白,論學問,高加林是優秀的高中畢業生,自己初中都沒畢業。論能力、論見識、論魄力,他高文軍根本不敢和高加林比高低。現在高加林回到農村當了農民,取代他二把手的位置理所應當,更何況高明樓已有此意,他高文軍就是壹百個不同意,也是徒勞的。自己若心甘情願排在高加林之後,還可能算個三把手,如果違背了高明樓的意願,他高文軍將會被高明樓踩在腳下,很難再有出頭之日。高文軍也不是個傻瓜,該怎麽做他自己比誰都清楚。停頓了片刻,高文軍也面帶笑容的舉手贊同高加林當這個村主任。
“明樓,啥時往開裏分呀?”等大夥都同意了高明樓讓高加林當村主任的提議後,德順老漢又笑著問高明樓。高明樓看了高加林壹眼,不緊不慢地說:“幹大,要不咱明後天先開個社員大會,再征求壹下大家的意見,大夥都同意了才能往開裏分啊。”“哈呀!還等個什麽明天後天,依我看,現在就把大夥召集起來,把這個事情跟大夥說壹下,我敢打包票,咱高家村除了文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出來反對。”德順老漢說完,轉過頭去看了高文軍壹眼。高文軍沖著德順老漢翻了壹下白眼,不自然地低下了頭。高明樓看了看大夥,又笑著說:“幹大,就依妳,咱現在就去大隊部,馬上召開社員大會。”高明樓又爽快地答應了德順老漢的提議。
待續——
今天高明樓可算是給足了德順老漢面子。高明樓這人脾氣很怪,啥事都很難順從別人的意見,別人說東他偏往西,明知不對也要壹錯到底。他今天這反常的舉動,讓在座的高文軍和梁滿囤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實際上,高明樓今天這樣順從德順老漢、討好德順老漢,他有他自己的小算盤,要不怎麽說高明樓這人精明呢。德順老漢雖是個老光棍,可他是莊稼行裏的老把式,沒有他不通的農活。德順老漢這人即直爽公道又熱情大方,在高家村,大人孩子都敬重他,鄰村的大人孩子也都敬重他。高家村的社員雖也都敬重高明樓,可大夥敬重高明樓是因為他手中有權,而敬重德順老漢,是因為他的人品。目前,包產到戶、分田單幹的政策誰也無力抗拒,村民們又都盼望著分田單幹,在這個節骨眼上,高明樓把上級要求分田單幹的政策說成是自己的想法,好像是他壹個人在頂著上級的壓力為村裏人謀福利,這樣,村裏人就會念他高明樓的好,他是在往自己臉上抹粉。本來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又裝著是聽從了德順老漢的提議,再順水推舟把這個人情賣給德順老漢,德順老漢心裏舒服了,就會對他高明樓更貼心。高明樓這樣做,可算作是壹舉兩得。等到分田單幹以後,各家種各家的地,他高明樓壹不會耕耙,二不會下種,連個鋤草分苗他都弄不明白,到時候求誰呀?除了德順老漢,又有誰會幫他?這壹點,高明樓早就想到了。別看現在村裏人見了高明樓都點頭哈腰的,等分田單幹以後,各家幹各家的農活,各家忙各家的事情,不用再受他高明樓的指派,也不用再受他高明樓的管制,到那時,誰還會尿他高明樓。
壹想到這些,高明樓心裏就酸酸的,有壹種說不出的悲哀和失落感。
臨近中午的時候,高家村大隊部的院子裏擠滿了前來開會的社員,不到五十戶人家的高家村,前來開會的足有壹百多號人,有的壹家四五口人全都來到了會場。以往召開的全體社員大會,前來參加會議的社員平均每戶還不足壹人,今天前來開會的社員是以往的三倍還要多。因為雨後不能出山勞動,馬店村和口子村也有前來湊熱鬧的村民。
高家村的大隊部和飼養室同在壹個大院子裏,壹線五孔破爛不堪的土窯洞,有兩孔窯洞用來飼養牲口和存放飼料,壹孔窯洞是大隊部的辦公室,另外兩孔窯洞是存放糧食、種子和農具的倉庫。院子中間壹棵光禿禿的老槐樹上,吊著壹口銹跡斑斑的大鐵鐘,鐘擺處缺了巴掌大的壹塊。院子裏和院墻外都栽滿了棗樹,有的棗樹的樹幹足有碗口那麽粗。社員大會進行得非常熱烈,也非常順利,高明樓分田單幹的決策得到了全村人的壹致擁護和稱贊。高加林宣讀的分田、分牲口、分農具的細則也得到了全村人的認可和贊賞。大會的最後壹項——村主任的任命,有兩個人提出了反對意見,壹個人是劉立本,另壹個人是高加林的父親高玉德老漢。這兩個人的反對理由如出壹轍,都說高加林太年輕,沒經過世事,還不知道個天高地厚。
說句實話,要不是因為高加林傷害過劉巧珍,他劉立本也不會站出來反對高加林當這個村幹部的。高加林有文化,腦子靈光,又見過世面,還和他老子壹樣正直公道,這壹點劉立本心裏比誰都清楚。
高玉德老漢站出來反對高加林當這個村幹部,壹是為了幫劉立本,因為加林曾傷害過劉巧珍,高玉德老漢從心裏覺得對不住人家巧珍,對不住劉立本壹家。今天當著全村人的面,就劉立本壹個人面對面地站出來反對高加林當村幹部,實在是有些尷尬。在這個時候,他站出來聲援壹下劉立本,讓劉立本不顯得那樣孤立,不管劉立本領不領他高玉德這個人情,高玉德老漢心裏多少都會安生壹些。二是高玉德老漢不想讓自己的娃娃和高明樓這號人攪在壹起,他怕加林吃虧,怕村裏人戳他家娃娃的脊梁骨。
其實吧,玉德老漢內心也挺矛盾,他雖然怕加林和高明樓攪在壹起,可又希望自己的娃娃能成為高家村的村幹部,自己窩囊了大半輩子,他不想讓加林也像他壹樣,壹輩子都沒出息。
對於這個結果,高明樓並不滿意。他不滿意不是因為劉立本和高玉德反對高加林當這個村幹部,是因為出來反對的人太少了。若村裏大多數人站出來反對高加林當這個村幹部,就證明高家村的掌舵人還是非他高明樓莫屬,村民們還是最信服他高明樓,他高明樓臉上也有光彩。可實際情況是個別人持反對態度,全村人基本上都支持高加林當這個村幹部,這就說明村民們還是相信高加林這個人的能力的。這壹點正是高明樓所擔心的,也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他最害怕的就是高加林將來會取代他高明樓的位置。
此時,高明樓有點後悔了,他後悔不該提議讓高加林當這個村幹部,若讓別人當這個村主任,也就是個聾子的耳朵——擺設,高明樓根本用不著擔心。目前,高家村除了高加林,還沒有人是他高明樓的對手。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高加林當這個村主任已成定局,他高明樓沒有理由出爾反爾。見會場上的社員交頭接耳地說個不停,高明樓用力拍了拍手,大聲說:“加林雖然年輕,可這後生有文化,腦子靈光,見識也廣,咱高家村的村主任非這娃娃莫屬。”高明樓見除了劉立本和高玉德,沒有人再站出來反對高加林當這個村主任,他心裏雖不太美氣,可表面上還得說高加林的好話。
“以後都分田單幹了,村主任還有個球用?”高明樓話音剛落,站在他身邊的劉立本沒好氣地頂撞了壹句。
高明樓側轉臉看了劉立本壹眼,單手掐著腰大聲說道:“選舉村主任是公社的要求,我高明樓得服從上級嘛。”“公社是讓大家選舉,也沒讓妳直接任命呀。”劉立本又氣呼呼地頂撞了高明樓壹句。
要在平常,誰若敢當面頂撞他高明樓,他絕不會客氣。可今天劉立本這樣頂撞他,高明樓表面上還裝著生氣,可他心裏並不真生氣。在有人極力反對的情況下,高明樓還是力挺高加林當這個村主任,他這樣做,高加林從心裏就會感激他高明樓,就會念他高明樓的好。收買住了高加林,高加林就不會跟他高明樓作對,也就不好意思奪他的權篡他的位了,如真能這樣的話,高明樓也就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
其實,高明樓的這個算盤打得不壹定精明,他忘了高加林是壹個正直倔強而又有野心的後生,高加林原本就看不下不合理不公平的事情,他怎會事事都順從高明樓?
“我說立本,今天這任命跟選舉有甚區別?選舉不也是少數服從多數嘛。”高明樓故意裝出壹副不高興地表情當眾反駁劉立本。劉立本轉過頭來瞪了高明樓壹眼,沒好氣地說:“服從個屁!讓這小子當個村主任,他能得還不把尾巴翹上天。”劉立本說完,擰轉身就朝院外走。
高家村這位戴白瓜殼帽的二能人,平時在村民們面前總是倒背著胳膊斯斯文文的,今天可是第壹次在稠人廣眾面前和高家村的大能人有這麽激烈地言語沖撞。
看劉立本氣呼呼地走了,高明樓故意沖著劉立本的背影大聲說:“親家,加林現在就是咱高家村的村主任了,妳是服從也得服從,不服從也得服從,民意怎可違呀?”劉立本頭也沒回,氣呼呼地離開了會場。看劉立本氣呼呼地走遠了,高玉德老漢臉上挺不自然的,他拽出別在外腰帶上的旱煙袋,圪蹴在壹棵老棗樹下,挖滿壹鍋旱煙點上,悶悶地抽了起來。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高明樓主持的社員大會結束了。會議決定:明天壹早,高文軍、梁滿囤、劉二柱、高加林先出山丈量山坡地。高明樓、德順老漢、牲口飼養員,外加兩位德高望重的老社員留在家裏給牲口和農具估價,其余社員兵分兩路,壹路留在家幫忙並監督估價,另壹路上山監督並幫忙丈量土地。對於今天大會的決議和安排,社員們都擁護!都滿意!從高明樓擔任高家村的大隊書記到現在,今天是村民們最高興的壹天。村民們做夢都盼望著分田單幹,都盼望著多打糧食,都盼望著早點過上好日子,這夢寐以求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
夕陽西下,高家村的村民們三三兩兩從大隊部的院子裏走了出來,太陽的余輝映紅了山川,映紅了村莊,映紅了村民們的笑臉。
第三章結束————
中篇鄉土愛情小說《悠悠黃土情》——接續路遙前輩的人生 ?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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