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道上也很熱鬧,山王因為炸醬面的味道不對把新來的廚子罵成了牛屎。不遠處的薛府,在大朝試裏拿了第二名的薛業謹,出了天書陵第件事情便是被母親帶著到處相親,每天夜裏長籲短嘆。薛府旁邊那座周通的秘宅則是被莫雨暗收了過去,最近下朝後她最愛做的事情便是與婁陽王在這裏研究酸蘿蔔怎麽做才好吃,看來她是真的懷孕了。
前潯陽城奉圭君直留在雪老城,據說是在學習歌劇的唱法,魔族的明成果被大周王朝毫不客氣地舉世***享,最珍貴的通古斯大學者的研究筆記由朝廷與離山各自拿了半。到現在為止,茍寒食已經三年沒有離開過主峰,日夜與那些研究筆記相伴,秋山君則只是看了三天,便不顧父親的苦苦懇求,單身離開,去往遙遠的寒冷的雪原。待關飛白知道消息從汶水趕回來後,已經看不到他,也沒有機會再問大師兄當年寫給梁半湖的那封信裏究竟是什麽內容。
沒有人知道秋山君去了北海,在那裏他找到了伊春山人與鏡泊山人。他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直接告訴兩位山人,他準備在北海邊生活很多年,等到對方自然老死,然後會拿著通古斯大學者的筆記解剖研究他們的身體,希望找到讓魔族繼續繁衍下去的方法。兩位山人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他是個瘋子,笑了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清晨秋山君看到南客,才知道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好幾年,只是看起來她的病沒有好,反而有些加重。
他微笑說道:“巧了,我最近學劍曲,妳要不要聽?”
……
……
世間切都很好,唐三十六不怎麽好。
在汶水城再如何囂張也顯不出本事,回京都又受不了折袖與七間那對狗男女秀恩愛的模樣,老太爺身體健康,明顯幾十年裏還死不了,父親的毒已經全解,至少還能再活個幾百年,他能做些什麽呢?
他去了城外的桃花山,進了那家桃花庵,要了杯桃花茶,坐便是三個秋天,卻始終沒能得到回音。
落落過的也不好。春天的時候,她被正式封為太女,但那對她的生活沒有太大影響,除了讀書練功畫梨花之外,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看雲海,手指下意識裏搓著那顆石頭,神情寂寥。
軒轅破沒有繼續領兵,也沒有跟金玉律去種地,做了落落的侍衛官。
落落站在圓窗邊看著雲海呆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她呆,他知道殿下不會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因為殿下的修行真的很刻苦,而到了越過那道門檻的那天,殿下便定會去那個世界找陳長生。
暮色下的桐江如金帶般美麗。
小鎮上的生活還是那樣安寧而悠閑。
翠綠的竹牌倒在牌桌上,引來陣驚呼。
清色。
徐有容靜靜看著竹牌,忽然說道:“感覺不錯。”
婦人與另外兩個牌客正準備迎合兩句,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她的這句話好像說的並不是牌。
……
……
終年繚繞聖女峰的雲霧忽然散開,難以計數的珍禽異鳥從大6各處飛來,如朝聖般。
場秋雨洗桐江,世間各處都有感應。
王破站在梧桐樹下,望向南溪齋方向,感慨說道:“了不起。”
他很清楚,當年徐有容沒有隨陳長生道離開,不是因為南溪齋事務多,或是天下大局未定。
她只是不服氣,她要自己離開。
當年陳長生在雪老城裏破境入神聖,有各方面的原因,過程無法重復。
真算起來,徐有容進入神聖領域的年齡才是最小的。
……
……
離開之前,徐有容收到了京都寄來的封信。
字跡很幹凈,和陳長生有些像,和余人也有些像。
信裏的內容,是余人的原話抄錄。
“三年後我會退位,把他找回來替我。”
……
……
有人比徐有容更早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是去找陳長生的。
黑衣少女走出深淵,望向前方那座雄偉至極的冰雪要塞,聽著城墻上傳來的喊聲,滿臉不解。
如果她沒有聽錯,那些人喊的是龍騎士,但是風雪裏飛來的不是群蜥蜴嗎?
……
……
陳長生蹲在溪邊,用手帕仔細地擦拭幹凈水珠,起身穿過樹林,越過柵欄,向著遠處那座建築走去。
頭已經剪短,微微卷著,烏黑茂密,沒辦法再梳道髻,但看著也很清爽。
他穿著的衣服洗的塵不染,和別的魔法學徒形成鮮明的對比。
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學院裏的教授,還是牧場裏的那些大媽都很喜歡他。
陳長生現在是名普通的魔法學徒。
在灰堡公國裏,像他這樣的魔法學徒有數萬名之多。
他不擔心會被人現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來自另外個世界,哪怕這個學院有很多優秀的魔法師,甚至還有兩名魔導師。
在魔法學院裏,他表現的非常普通,無論是魔力波動還是念力強度,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如果他願意的話,那些微弱的魔力波動都可以隨時消失,變成真正的普通人。
就算神明看到他,應該也無法現他的真實身份,因為他真正做到了神隱於內。
當他來到聖光大6的那刻,現這裏的天地間到處都是聖光。
那些聖光與他身體裏的聖光本來就是相同的事物,二者自然交融,這也意味著他真正的做到了與天地相合。
是的,他現在是神隱境界,也就是天海聖後當年的境界。
別的人類來到聖光大6,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得到如此可怕的提升,但也應該會變得強大很多。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能量。
數年前,蘇離能夠劍斬斷空間通道,想來也與此有關。
在土大6的時候,他的劍雖然也很厲害,但應該強大不到這種程度。
當初在遺棄之地時,他曾經有過疑惑,既然伽藍寺是空間裂縫,為何神明不從這裏破開條空間通道。
王之策對他說,那是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現在他明白了原因。
神明在害怕。
他害怕人類來到聖光大6。
……
……
暮色落在窗戶上。
陳長生走到窗邊,望向學院外圍的草坪。
草坪上,有很多老師與學生正在去吃晚飯,看見窗邊的他,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看著人們,他忽然生出些不舍。
到了離開的時候。
這幾年他在學院裏非常認真的學習,整個大6的歷史、魔法知識、地理與人相關的記錄,都已經掌握的非常充分。
而且按照他的推算,有容應該快來了。
世界這麽大,他擔心她找不到自己。
他曾經打聽過蘇離的行蹤,卻無所獲,就連碰巧被他制住的位紅衣大主教都沒有聽說過。
能如此完美掩去行蹤與消息的人只能是那位刺客領。
當然,也有種可能是教廷在刻意封鎖消息。
他決定去趟聖城,看看教廷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他確定徐有容定會去聖城。
因為教皇在那裏。
神聖皇帝與教皇是聖光大6最有權力的人,誰也無法確定,誰的權力更大。
可以確定的是,教皇是聖光大6的最強者。
他被稱為最接近神的男人。
……
……
從綠弓郡到聖城,如果用最快的馬車,需要個半月,可以說得上是漫長的旅途。
很多旅客習慣在拉羅塞爾修道院稍做休整,補充些食物。
陳長生看著盤子裏的土豆泥與硬硬的黑面包與炸魚,前所未有的開始想家。
很隨便地吃完晚餐,他回到房間裏認真的洗漱,十點鐘的時候準時躺上床,開始睡覺,等待著五時醒來。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為窗外的月亮太過慘白,還是秋蟬最後的鳴叫太過淒厲,他始終沒有睡著。
看著床前如霜般的月色,他決定接到有容,陪她在這裏到處轉轉,然後就回去,不等落落她們了。
做出了決定,卻依然不能平靜,他還是睡不著覺。
陳長生沒有揮手把修道院四周所有的秋蟬全部殺死,也沒有召來片陰雲擋住月亮,披了件衣服去院外散步。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修道院的最深處,那是座石堡,沒有任何燈光,顯得格外陰森。
對神隱境界來說,沒有不知不覺這種事情,他早就已經覺察到了問題,只不過不想理會。
除了教皇等極少數存在,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夠威脅到他,陷阱與埋伏更沒有意義。
石堡地底有座陣法,野草裏到處都是無形的魔力線,即便是大主教與聖騎士這種層級的強者,都無法越過。
陳長生聽到了呼救聲。
呼救聲來自地牢,撥開野草才能看到個很小的通氣孔。
地牢裏沒有點燈,但他能把裏面看得清清楚。
關在地牢裏的人,頭上戴著被焊死的鐵面具,穿著破爛的衣裳。
當慘白的月光落在鐵面具上時,更是顯得恐怖至極。
鐵面具的縫隙裏,生著雜草。
也不知道這個人被關在這裏多少年了。
那個囚犯看到了陳長生,狂喜至極,甚至有些瘋顛,不停地用鐵頭撞著墻壁。
陳長生靜靜看著他,等著他冷靜下來。
“老師,救我!”
鐵面人趴在通氣孔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
陳長生問道::“妳是誰?”
鐵面人說道:“我是奧古斯都。”
陳長生說道:“妳在等我?”
很明顯,修道院裏被人做了手腳,刻意引著陳長生來到這裏。
能夠悄無聲息影響陳長生的判斷,必須要說,那個人的境界高深難測。
陳長生更是從這種安排裏聞到了某種熟悉的味道,所以他這時候心情不錯,願意聽聽對方準備說些什麽。
“位自稱旅行者的先知曾經告訴過我,只要我耐心等等,真誠祈禱,您便會來收我為學生,救我出去。”
鐵面人明顯沒有撒謊。
自稱旅行者,也只有那位才會閑的無聊做這種事情。
“妳怎麽判定那個人就是我?”
陳長生問道。
鐵面人有些激動說道:“完全無視黎塞留那個惡賊設下的禁制,那就必然是您!”
陳長生記得,那位叫黎塞留的紅衣大主教是神聖皇帝的支持者。
“妳到底是誰?”
鐵面人說道:“我確實叫奧古斯都,曾經被封聖騎士,是神聖皇帝的孿生弟弟,已經被關在這裏很多年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顯得非常痛苦,充滿了怨毒的情緒。
他的目光裏自然沒有這些情緒,滿是希冀與緊張,害怕陳長生就這樣離去,隱有淚光。
很簡單的句話,便能推演出來個很常見的宮廷故事。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要去聖城,我們可能不順路。”
鐵面人焦急說道:“定會順路!定會順路!就算您要去地獄,我也會毫不猶豫跟隨您的腳步!”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神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