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壹陣激烈的爭吵聲驚醒了。
丈夫說,誰在吵。
妻子說,不知道。
接著又從外邊傳來了什麽東西撞擊在地板上的破碎聲。
丈夫說,啥被砸碎了?
妻子說,花瓶吧。
丈夫說,他們是不是打了起來?
妻子說,可能是吧。
丈夫說,我得起來去看看。他說著就急忙穿衣下床。他壹起來,妻子也跟著起來了。兩個人壹起來到門邊,可是誰也沒有去開門。妻子趴在貓眼上往外看,丈夫在後面著急地說,看見了嗎?妻子回頭看他壹眼說,不會小聲點,就咱對門這壹家。
說著,門外又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男人說,有本事妳使呀,不要臉的東西!
女人說,我不要臉?我不要臉我去給俺娘找男人!
叭——。壹個耳光。
丈夫忙趴到貓眼上去看,妻子在後面急得只拉丈夫的衣服。外邊的女人叫罵起來,妳個鱉孫,妳敢打我?妳打,妳今天不打死我,就是妮子養的!說著,兩個人就撕打起來。丈夫壹邊從貓眼裏往外看壹邊小聲說,又打起來了。丈夫離開貓眼就要去開門。
妻子壹把抓住了他,妳幹啥?
丈夫說,我去勸勸。
妻子說,妳咋勸?
丈夫說,不讓打就是了。
妻子說,妳知道他是誰?
丈夫看著妻子說,妳知道?
妻子說,我們對門都住了幾年了,妳連人家姓啥名誰,在哪兒工作都不知道,妳咋勸?
丈夫就不言語。妻子拉開丈夫又趴到貓眼上看。聽聲音好像是那個女人跑到走廊裏來了,她喊叫著,妳打,劉建國,今天不打死我,妳就是妮子養哩!那個女人在樓道裏壹邊哭壹邊高聲的叫罵。那個男人追出來,他抓住女人就往屋裏拖,女人發出了鬼壹樣的嚎叫聲。接著,房門“呱咚”壹下關上了,門外的聲音也壹下子小下來。
丈夫把妻子拉開,說,去看看吧,要不出了事兒咋辦?
妻子說,可不能管,妳沒看他家成天都是來的啥的人嗎?不是嘭嚓嚓地跳舞,就是呼啦啦地打麻將,喝個酒也喊得樓上樓下不安生,妳個書呆子,去了給人家說啥?弄不好人家就把妳趕出來,再說不好,人家以為妳是看他笑話。
他們正說著,門外的聲音又大了起來,女人鬼壹樣地嚎叫著,快來人呀,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丈夫說,我出去看看吧?
說完他就伸手去拉門,可是妻子壹把抓住了他。妻子說,不能去,妳剛才都沒有出去,這會兒再去,人家會咋看咱?
丈夫伸出去的手又落了下來,他說,那妳說咋辦?咱就隔著壹道門,看著人家出人命?
妻子說,咱又沒出聲,他會知道咱在家?
丈夫說,夜更半夜不在家上哪兒去?
他們正說著,就聽樓道裏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就是砸門的聲音,壹個男人叫著,開門,建國,開門,建國,開門!另壹個男人說,把手伸進去,把手伸進去。丈夫忙又趴到貓眼裏往外看,妻子在壹邊焦急地說,弄開了嗎?弄開了嗎?
丈夫回頭推了她壹下說,妳嚷啥?怕人家聽不見?
妻子趁勢趴到貓眼上往外看。可能是來人把門弄開了,又有雜亂的腳步聲朝樓下去了。壹個男人叫道,慢點慢點,抓住他的胳膊!那些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慢慢地小下去,慢慢地消失了。
妻子看著丈夫說,走了。
丈夫又趴在貓眼裏往外看了看說,是哩,他們都走了。咦,他家的門沒關……
丈夫回頭看著妻子說,我去看看吧。
丈夫說完又去拉門,妻子又壹次拉住了他。妻子說,妳瘋了?人家家裏沒人,才不能去呢,要是少了東西,妳吃不了兜著走。走,回去睡覺,看妳的手,都凍的冰涼。
丈夫不再言語,他跟著妻子往裏走,在拐進臥室的時候,他又回頭朝他們家的那扇門看了壹眼,他突然感覺到那門上有壹個藍瑩瑩的東西,他想,那可能是從貓眼透進來的光吧。
1998年。
原載《天津文學》1999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