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馬龍被掛鐘的聲音驚醒了,揉了揉眼睛,才發現上面的時針已經指到了五。
而窗外,日暮黃昏,夕陽斜斜。
真快。
揉了揉眉心,馬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居然抱著布偶在靠椅上睡著了,還睡了這麽久。
還好。
看壹眼懷裏的方博,馬龍小心的揪順了倉鼠的耳朵尖,還好,沒把小圓臉的圓臉給擠扁。
可能是自己的動作太幼稚,完全不是壹個總裁該有的樣子,馬龍聽見了壹旁傳來的嘆息。
是自己的助理,懷裏抱著文件,也不知道來了有多久,估計是看見自己在熟睡,竟然就壹直站著,沒有過多打擾。
“怎麽了?”
馬龍不記得自己有叫他進來過。
“先生,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樓下,隨時可以出發”
“出發?”
“嗯,之前定好的活動,七點鐘開始,這是您的演講稿,具體的流程我已經跟校方對過了”
年輕的男人,做事情倒仔細,連演講稿都沒有忘記準備。
而馬龍也終於想了起來,這是自己半個月前答應陳玘的事情。
母校的壹次演講,校長的意思,是想要讓這個福布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入榜者用自己的經歷來激勵壹下那些同樣年輕的生命,可馬龍知道,那並不是什麽好的經歷。
他也想過婉拒,卻被陳玘的壹句話給駁了回來。
雖然電話那邊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都七年了,回來看看吧”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陳玘的聲音似乎老了許多。
好。
馬龍記得自己在電話這頭輕聲的應。
是該回去看看了。
就算不是為了故地,也該為了故人。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陳玘了。
師恩重於山。
當年退學時,為自己四處奔波遊說的,就是陳玘,四處碰壁時,也是陳玘給自己介紹了門當戶對的姑娘。
說起來,還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不比方博的未婚妻差。
“可我不會和別人在壹起”
那個柔軟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繞,明明是個溫吞的人,認真起來,卻那樣決絕。
就像他那個人壹樣。
離不開的時候,自己多過分的舉動,都會壹壹包容,似乎已經到了沒脾氣的地步,可是想走的時候,卻也絕不拖泥帶水,壹點重修於好的機會都不給。
靠在座椅上,馬龍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開慢壹點”
從公司到學校,還有段距離,他想趁著這個空檔休息休息。
可也不用他吩咐,那個叫周雨的年輕助理就已經把車速降了下來,甚至還放了點輕柔的鋼琴曲。
果然是個壹絲不茍的人。
在不知名的音樂裏,馬龍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最近,他總是莫名的覺得累,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休息好,總之每天都覺得睡不醒。
之前可不會這樣。
那時候,他起早貪黑的工作,談業務,打官腔,與人周旋,帶著萬丈危樓起死回生,壹個人拆成兩個用。
現在回想起來,他幾乎是在用健康的身體來交換等值的金錢。
可就算是忙到再晚,他也會回家去,回到那個他和方博名義上的家裏。
盡管從來不想承認,可馬龍知道,他想回到那裏去。
那是他汲取養分的地方,是他願意暫時停泊的港灣,是哪怕壹肩疲憊也能倒頭睡去的繈褓。
落難的貴公子,最能嘗盡冷暖,見識了眾生百態之後,往往就更眷戀壹點善。
只可惜那時候馬龍太聰明又太遲鈍,好些人覺得他是個人精,看透人心又看透生死,可陳玘說他只是不在意,就像蓮子從來沒有真的進入湖底的淤泥,也就開不出那朵蓮花來,心裏太揣著恨,就算是把菩提樹都坐穿了也成不了佛。
可我不欲成佛,馬龍在心裏笑,他在某個人心裏,是比這還要好的東西。
(十四)
妳是我的什麽?
馬龍讀書的時候,那個廣告正紅火,方博也知道,可他從來沒把自己比做奶茶。
那是個捧在手心還寶貴的詞匯。
在那個被張繼科打斷的夜晚,馬龍在黑夜裏睜著眼睛失眠。
就在他想著要不要找壹點安眠藥出來的時候,房門就被敲動了,動作很輕,就像方博的聲音壹樣,壹度讓馬龍以為是自己熬出了幻覺。
“睡了嗎?”
妳管我。
找妳那個沒人比他更好的哥去。
翻了個身,馬龍用床上的玩偶堵住了耳朵,試圖假裝自己聽不到,卻在門口的拖鞋聲重新響起時,飛快的起身拉開了門,反應之快連他自己都嚇了壹跳。
當然,門外的方博也被嚇的不輕。
“妳,妳還真沒睡啊?”
“有事?”
就算不照鏡子,馬龍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表情壹定相當不好看。
果然,他看見那人跟害怕似的抖了壹下,然後很糾結的看了自己壹眼。
“我,我睡不著,剛才那事兒,我怎麽想都覺得該跟妳說明白”
方博皺著張圓臉苦悶的解釋,可馬龍的註意力並不在這上面。
他的眼睛已經被方博的模樣吸走了。
夏天本來就高溫,又下了雨,潮濕悶熱,馬龍都是只穿短褲睡的,胸膛肌肉明顯,可這並不代表著,方博穿的少他就不會生氣。
尤其這人只穿了件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大碼t恤,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媽的。
馬龍聽見自己吞口水的聲音,可反應過來之後,氣立馬不打壹處來。
方博每周就是這樣在張繼科的房間睡覺的?!
這個認知讓他立刻怒火中燒,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惱怒什麽。
男生之間本來就避諱不多,自己和張繼科每天也是打著赤膊,互相在對方的衣櫃裏找衣服穿。
可偏偏換了方博就不行。
壹把將那個正埋著腦袋解釋的人拽了進來,然後迅速反鎖了房門,接著用了壹個不怎麽溫柔的方式把人按在了門上。
壹連串的動作不但嚇著了那人,更嚇著了馬龍自己。
他壹貫的控制力,在剛才的壹瞬間居然全都消失不見了。
“所以?”
馬龍心不在焉的接話,聲音越發低了,連帶著呼吸也變得低沈。
“所以妳不要胡思亂想了,什麽夠不夠資格的,都是哪兒的話,根本不是這樣的”
那人的聲音小小的,聽著居然還有些埋怨——馬龍居然品出了壹種妳怎麽會這麽幼稚的口吻。
“不是哪樣?”
“就,就揪字眼啊,妳七歲小孩兒吧,壹個稱呼還計較這麽久,再說了,妳跟張繼科較什麽勁兒,他是我哥,妳是妳,不用比”
這下是真的確定了,他的確正在被人嫌棄,被壹個小了四歲的人嫌棄孩子氣。
這個事實讓馬龍又氣又想笑,但也做不出敲腦袋這樣的粗暴舉動,只好用下巴狠狠的蹭了下那人的額頭,從而以示懲戒。
“他是妳哥?”
“嗯”
眼前的人揉著腦門點頭。
“那我是妳的什麽?”
(十五)
“先生,到了”
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穩,眼前的建築,是馬龍當年身為學生會長時,組織過無數次活動的大禮堂。
那時候,他就是在這裏以學長的身份發表迎新演說,那時候,馬龍還沒有養成把劉海抹上去的習慣,隨它軟軟的搭在額頭上,穿了壹身得體西裝,還打了領帶配了袖扣,舉手投足裏,滿是介於成熟和青澀之間的中和。
而方博就坐在臺下第二排,穿了件紅色的外套,手縮在袖口裏,在馬龍上臺的時候,幅度很小的招手,生怕自己看不到,又害怕打擾到別人。
大壹的新生,正是十成十的青澀。
看見了。
馬龍心想。
我看見妳了。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能看見妳的。
況且,妳還帶著我的戒指,那麽珍貴的東西,我怎麽會看不到。
借著調整麥克風的時候,馬龍跟臺下那人打了個手勢,果然,那人的眼睛立刻就像是開出了花,隔著幾步遠也能照的馬龍暖洋洋。
幼稚。
他在心裏假模假樣的嫌棄,可不知道怎麽的,也跟著彎了彎嘴角。
那個時候,馬龍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喜歡方博,而且和方博的感情,也處在最美好的壹個階段。
不是前輩對後輩,也不是哥哥對弟弟,更不是朋友對朋友,而且並不說破,明明都覺出了點什麽,可誰都不捅開天窗,只隔著薄薄的壹層窗戶紙,彼此都心照不宣。
沒有什麽比妳知我知卻假裝妳不知我也不知的愛情更動人。
可愛情是什麽。
相遇,交往,陪伴,心靈相通,身體契合。
這是常規裏的感知,也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激情,親密,承諾,荷爾蒙,多巴胺,神經肽,這是專家給的分類。
可對馬龍來說,這些定義都不夠充分。
理科出身的人,壹向不擅長文字,可是他記得,學生時候,酷愛寫詩的張繼科曾經在陽臺上即興創作。
“擁有時覺得沒有想象中那樣好,失去後卻覺得再也沒有那樣的好”
說的頭頭是道,有對象嗎妳
馬龍記得那時自己不以為然。
“不著急”
已經有了紋身的真大佬很無所謂的擺手,反而特別認真的嘆了口氣。
“龍,妳知道嗎,其實我壹直想要個乖壹點的師弟”
“聽話壹點,懂事壹點,別太逞強,遇到麻煩了會示弱,能好好的叫我哥而不是壹口壹個張繼科,我壹直想要壹個這樣的弟弟”
“可老頭卻慣出來壹個損人,綿裏帶刺,看著好欺負,搓扁揉圓都沒脾氣的那種,其實扮豬吃老虎,心胸寬廣又愛記仇,整人的辦法壹套壹套,除了武力壓制之外我基本沒討到什麽便宜”
“他從來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弟弟”
?“不過,我也想不出還想要什麽樣的,既然是方博的話,那就是方博好了”
馬龍記得那時的張繼科,赤裸著胸膛,穿著大短褲,在陽臺上曬太陽,陽光把那張英俊的臉龐照的亮堂堂,連帶著微笑都變得無可奈何又甘之如飴。
可馬龍不懂這種心思。
盡管他現在可能已經懂了。
他壹直都是出了名的理性主義,智商無上限,情感卻遲鈍。
甚至有可能遲鈍到如今。
老了。
站在熟悉又陌生的禮堂外面,馬龍第壹次發現自己真的到了三十歲,雖然容貌還年輕,可心卻像個耄耋之年的老人。
無休止的懷舊,無休止的追憶,然後無休止的在往事裏品嘗遲來的感情。
苦的,甜的,酸的,澀的。
這算是愛嗎?
馬龍在心裏喃喃著這個不熟練的字眼,可想起來的壹切卻都和方博有關。
他忽然發現自己錯了。
他好像是有點想方博。
比他以為的還要多。
(十六)
快到十二月了,天已經冷的很厲害,可禮堂裏還是坐的滿滿當當,從幕布後面看出去,臺下的觀眾壹覽無余。
我魅力這麽大的嗎?
馬龍有點驚訝,這個數目可超出他的心理預期太多了。
可沒等他吃驚太久,已經升為副院長的陳玘就走了過來,手上也不安分,擺明是想捏了壹把臉。
還捏呢,我又不是當年大壹報名的時候,那個站在行政樓的背面跟妳打聽行政樓的迷路小孩了。
都懶得擡手,馬龍只用眼神就制止了那人的動作。
果然,陳玘悻悻的放下了手,用那雙刀劍壹樣好看的眼睛翻出了壹個不怎麽好看的白眼,甚至還有點委屈。
“龍崽,妳變了,妳以前很聽我話的”
“現在也聽,不過我可沒答應過讓妳捏臉”
“可妳以前都不拒絕的”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馬龍看了看眼前的人,七年沒見,陳玘卻也沒怎麽老,還是那張又英氣又媚的臉,大眼珠子壹翻,生生的能勾走個魂。
“我們都七年沒見了”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半點情面都不留。
他提醒著陳玘這個時間差,壹時有點感慨,而傷春悲秋總是會影響到基本的判斷能力,否則憑馬龍的心細如發,他壹定會留意到,在他說七年未見的時候,陳玘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突然閃過了悲傷。
壹瞬而過,卻又洶湧如海嘯。
“好了好了,快上去吧,該妳這個知名校友上去分享壹下如何走上人生巔峰了”
陳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動作溫柔。
“對了,等演講結束之後,會有壹個提問環節,妳配合壹下啊龍崽”
“提問?”
整理著領帶,馬龍有點疑惑,助理交給自己的流程上,可沒有這麽壹條。
可陳玘跟看出來了壹樣,特別無奈的嘆了口氣,轉瞬就佯裝生氣的哼哼了起來。
“校報的幾個幹事臨時加的,還沒來得及跟妳溝通,怎麽,大總裁現在身價高了,我這個當老師的都請不動?”
得,還帶親情綁架的。
笑著搖了搖頭,馬龍也有些無奈。
這話壹出,自己還怎麽拒絕。
“請得動請得動,我便宜著呢,行不行”
說是那麽說,可馬龍卻不怎麽怕,畢竟都是剛進校園的學生,估計也問不出什麽自己答不上的東西。
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
演講結束之後,馬龍看著臺下的手臂壹個個舉起放下,然後對著這群年輕的學生解釋著那些不太成熟的問題,什麽中國房地產的擴張方式和與之並進的相關金融危機,什麽信息的飛速發展對第三產業的影響。
他不覺得臺下的這些孩子能聽得懂全部,卻還是把他理解中的金融前景壹壹做了分析,甚至把那些復雜的詞匯簡單化,用自己的話讓它們變的淺顯易懂。
他有耐心。
從前他害怕甚至排斥跟並不聰明的人討論問題,因為那些問題於他而言淺顯易懂。
如今的他,終於開始明白,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覺得世間無難事。
他也越來越開始理解,什麽叫‘每當妳想要評價某個人的時候,要記住,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擁有妳那樣的優越條件’
在電影火遍全球之前,馬龍就已經看過那本書,也壹直記得開篇的這壹段。
可記得歸記得,真的懂,卻是在認識方博之後。
雖然方博從來沒看過那本書,他壹直以為,那是本比爾蓋茨的自傳,還是非常不謙虛的那種。
“我又不像妳,看過那麽多書”
馬龍喜歡看書,從小就喜歡。
小時候,躲在被窩裏看三國演義,長大了,對書籍的熱愛就越深。
馬龍也聰明,從小就聰明。
無論是學業還是人情世故,他永遠都比別的孩子懂的早壹些。
“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妳啊,就像我,我就學的很慢”
“所以我就有義務等別人趕上來?”
在已經親近到了可以交心的時候,馬龍記得自己好像就這個問題發表過看法,盡管已經用了最謙遜的措辭,聽著還是怪討打。
要換了張繼科,多半是要‘妳不得瑟會死嗎’的翻白眼了。
可方博卻只是撓了撓腦袋,並不嫌棄也並不生氣。
“不是義務,誰都沒這個義務,也沒讓妳等誰,妳不用等誰,前路那麽長,妳自己往前走就可以了,再說了,每個人的路都該自己走出來,從來不想著追,只靠妳等哪兒夠”
“妳聰明,也優秀,天塌下來妳也不會有低頭的時候,所以很多人都以妳為目標,也以妳為榜樣,是啦,妳沒必要為這種憧憬負責任,畢竟又不是妳強壓著腦袋讓他們向往,可妳是他們信著的東西,我敢壹賠十的打賭,像妳這種天之驕子,肯定不知道,有個信著的東西是有幸福,而對於信著妳的人,耐心壹點總不是壞事”
“再說了,這又不是寫武俠小說,非得把自己活成個獨行俠,無親無友無牽掛才覺得酷,像咱們這種紅塵裏的俗人,就不要想著學人家反派大魔王了,壹輩子就知道跟自己玩,到了壹蹬腿的時候才想起來,這壹輩子,沒朋友也沒對象,多沒勁”
“晨雞報曉,昏鴉鼓噪,都在紅塵裏鬧,雖然說是沒必要像個大傻子似的,把心捧出來給所有人瞧,可揣著驕傲自己跟自己擰巴也沒意思,妳讀了那麽多書,難道不知道交朋友是用心而不是用學問?有個好用的腦子不是為了拒人於千裏之外,而是為了更好的溝通,妳當活著的人就不是死人了?聰明的人就不是笨蛋了?”
那天,方博從未有過的話多,邊說邊嘆氣,像個未出世的稚子,又像個看透了的老人。
“我那個弟弟,是真的笨,也是真的聰明”
這是張繼科的說法。
而馬龍也是在那天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人,成績上只能考二十分,為人處世卻已經有了壹百分的見識。
“好,我記下了”
馬龍沈默了許久,然後認真的點著頭。
很久之前,他就聽人說,愛情中最珍貴的紀念品,從來都不是那些,誰送誰的手表和戒指,也不是那些甜蜜的合照和信件,而是彼此留給彼此身上的,如同河流留給山川的,那些長久而潛移默化的改變。
就當是愛過好了。
那這就是那場愛情裏,馬龍在方博身上學到的第壹件事情。
正如方博也曾在他身上學到了東西壹樣。
他們是彼此的河流和山川。
盡管方博從來沒用過這個說法。
(十七)
“夢想”
“什麽?”
“什麽什麽,不是妳問的嗎?”
“我?”
“張繼科是妳哥,那我是妳的什麽?”
那人壹板壹眼的重復著,連自己那個隱忍怒氣的尾音都學的有模有樣。
“所以我在回答妳啊”
末了還怕自己沒聽清楚似的,又說了壹遍。
“夢想”
眼前的人笑的眉眼彎彎,瞳孔那樣亮,真是個把春天都藏在了眼睛裏的人。
馬龍的心忽然就癡了。
那晚,他第壹次跟別人分享了自己的被窩。
卡通圖案的床單,堆的滿床的玩偶,能在天花板上投影出天秤星座的小夜燈。
那是馬龍的秘密花園。
“是不是覺得妳吹噓的大佬形象又崩了?”
流轉的星光下,他看了眼身邊的人,那人正抓著被子邊,遮著半張臉,只露壹雙眼睛在外面,咕嚕咕嚕轉著,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聽到自己這麽問,那人點了點埋在被窩裏的下巴,然後又飛快的搖著腦袋,可等了壹會兒,還是選擇了點頭。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馬龍被這人壹連串的yes和no逗的想笑。
“不知道”
那人眨了眨眼睛,手心裏攥著被子。
“我只是覺得,挺可愛的”
哪裏可愛了。
明明很帥氣好不好。
誰都跟妳壹樣。
夜燈之下,馬龍盯著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想反駁點什麽,可什麽都說不出來。
忽然,他把那人攥著被角的手捉了過來。
“幹嘛?”
那人估計是嚇到了,卻也不掙紮,而是任由自己分開了手指。
太小了。
馬龍比劃了壹下,有點無奈。
這人的手,怎麽生的這麽小,本來打算給他戴在小指上,卻硬生生大出了壹圈。
倒是無名指剛合適。
“送妳了”
“送給我幹嘛?”
“我不習慣帶戒指”
“那妳給我幹嘛?”
“寫字容易硌到”
“所以給我幹嘛?”
“而且時間壹長,就會有壹圈印子”
“可妳還是沒有說,為什麽要給我啊?”
餵。
有完沒完了還。
自己都已經找不到理由了,全程顧左右而言他,那人卻還要打破砂鍋問個究竟,怎麽這個時候知道迎難而上了。
看了壹眼那個介於不明白和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馬龍忽然覺得自己瘋了。
兩個男生,送戒指這樣的東西有點奇怪吧。
況且還是無名指這樣的地方。
“那妳要不要?不要的話還我?”
他佯裝要拿回來,果然,那人兩下就拍開了自己伸過來的手掌,雙手壹揣,好像生怕自己動手搶壹樣。
“去去去,送,送人的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小氣”
“再說壹遍”
“小氣”
“不是這個”
大概是那個詞匯太過美好,僅僅是回味都格外讓人心動,馬龍抿起了嘴角,連呼吸裏都透著開心。
“再說壹遍,我的意義”
大概是沒想到自己會再次提起這個,那人壹下就楞住了,忽然把被子往頭上壹包,整個鉆進了被窩裏,像個裹了海苔的壽司卷。
“說什麽說,好話不說第三遍,睡覺,我,我困了”
可我不困啊。
馬龍突然就來了樂趣,幹脆連人帶被子壹股腦都圈了過來,強行扒開被子的壹角,露出那人壹張臉,不知道是憋的還是其他原因,臉頰通紅,眼睛雖然閉著,可烏黑的睫毛整齊的覆在眼瞼上,像是停著兩只蝴蝶。
“要是不說,戒指我就收回去了”
不但光明正大的威脅,還在那人想開口的時候,先下手為強,堵死了後路。
“是的,我就這麽小氣”
果然,那人沒話說了,睜開了眼睛,黑曜石壹樣的眼珠子裏飛出了壹點嫌棄。
厲害了妳,馬龍不禁失笑。
可嫌棄歸嫌棄,拿人手短,該折的腰還是要折。
“好好好,我說行了吧”
被自己圈在懷裏的人慢吞吞的開口。
“妳,馬龍,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