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通過師娘的敘述去了解朱青時采用的是非全知視角,讀者知道什麽發生到朱青身上,但對朱青心裏想什麽全然不知。在時間段上,從南京到臺北這壹段關於朱青的描寫是空白的,師娘再次見到的朱青已經是眾多空軍小夥子的“大姐”了。這種非全知視角使故事的講述更加耐人尋味,給予了讀者空間去想象究竟朱青還經歷了什麽使她整個人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許很多讀者會討厭之後的朱青,文中描寫到她再也“沒有半點羞態”、“顛顛倒倒,扭得頗為孟浪”,熟練地請客打牌,與幾個空軍小夥子打情罵俏......她孟浪、世故、矯作,當這些應該都不是讀者們不喜之後朱青的原因。讀者對之後在臺北的朱青如此反感,是因為她帶走了那個曾經穿著半新舊直統子藍布長衫的少女,那個曾經那麽美好的她自己。從前那個青澀、純真、靈秀的女孩從此壹去不回了,只剩下壹個名叫朱青毫無意義的軀殼留在世上。但是白先勇對他筆下的人物都是憐愛的,惋惜的。作者感嘆的是時間殘酷使得“英雄末路,美人遲暮”,每個人都被時代的浪潮裹挾著向前,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可避免地帶上了悲劇色彩。
在這篇短篇小說裏,有很多平行結構,比如空軍家屬在南京時住在仁愛東村,去到臺北後住的地方依然叫仁愛東村;朱青的第壹任愛人郭軫是年輕英俊的空軍隊長,之後的情人小顧也是年輕的空軍小夥......這種平行結構形成了強烈的今昔對比,通過描寫從前的美好對比出如今的不堪。這種今昔對比貫穿整部《臺北人》,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這壹群從中國大陸遷移到臺北的“臺北人”往往會有強大的落差感和思鄉情結,糾結在過去的美好不願面對現實。
朱青的執念是年少時堅貞的愛人郭軫。在郭軫遇難後,朱青壹直想找壹個郭軫的替身來填補她內心的空缺也就是後來同樣是空軍的小顧。只是臺北的空軍已經不是南京時的空軍了,以前的南京空軍是壹群充滿抱負的年輕人,隨時準備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可到了臺北的空軍小夥子就只會“拿了煙頭燒得氣球砰砰碰碰亂炸壹頓”了。小顧和郭軫也不同,郭軫自信熱情,而小顧卻內向閉鎖。郭軫在戰爭中為保家衛國而犧牲,小顧卻是試飛失敗出事了,這樣對比起來不免諷刺。時代變了,地方變了,人也變了,但朱青的執念壹直沒變。最終她也只能變了,變得圓滑世故,冷漠無情,用笑去掩飾那些在心裏留著的淚。像是師娘說的,不笑難道叫她們哭不成?
《壹把青》除了寫活了朱青這壹個人物,還描繪出整個空軍以及空軍家屬的群體像。朱青的悲劇也不是她壹個人的悲劇。文中師娘在開導朱青是曾經提到周太太已經嫁了四次,徐太太嫁了哥哥又嫁弟弟,包括師娘自己的丈夫也是早早離世。這些都從側面反映戰爭帶來的毀滅性傷害,顯示出個人命運的悲劇對比整個時代的悲劇是渺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