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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陳忠實的《白鹿原》改編成電影“田小娥傳”只有6.3分?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曾經湧現出無數知名的青年作家,路遙、賈平凹、陳忠實構成了當時的三駕馬車,此外,還有徐建銘、鄒誌安、王蓬、京夫等壹批逐漸崛起的青年才俊,1986年進行過各省35歲青年作者情況摸底,陜西省竟然以近千人發表過公開作品名列榜首,這與那片神秘的土地和厚重的歷史底蘊緊緊相連,今天,道哥想和大家聊壹聊由王全安執導的電影《白鹿原》。

陳忠實從中短篇小說入手,在路遙發表第壹部《平凡的世界》的1986年,陳忠實剛進入準備階段,經過近兩年的資料搜集後,他於1988年才正式動筆,第壹句便是“鍋鍋兒嘉軒後來引以為豪壯的是壹生裏娶過七房女人”,以白嘉軒復雜的家庭環境來渲染當時的封建余毒,這部嘔心瀝血的作品《白鹿原》在1993年出版發行,獲得過人民文學出版社第二屆“人民文學獎”、第四屆“

茅盾文學獎”等獎項,並長期受到人民的喜愛,不過其改編的電影卻經歷了漫長的影視化之路。

其實,在1993年,西安電影制片廠的資深編劇蘆葦便開始了《白鹿原》的改編工作,當時,原西安電影制片廠廠長吳天明就看中了這部反映土地革命和歷史進程的恢弘之作,找到陳忠實拿到了電影改編權,並邀請蘆葦單人編劇,可是由於歷史局限性,當時的這部作品因為題材問題成為了“被禁”之作,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壹直被壓至箱底無法與世人見面。

雖然如此,蘆葦因與陳忠實的良好友誼,始終無法放下這部具有濃厚真情實感的作品,在他擔任編劇的高分影片《霸王別姬》和《活著》中,他都寫了兩稿,而對於《白鹿原》,他耗時五年,整整寫了七稿,對於為什麽會投入如此大的感情,他這樣說過:

這是老壹代編劇對於藝術精益求精的態度,但是卻因為導演王全安的在申報時“偷龍轉鳳”的行為,將他十六天完成的劇本提交給了電影總局過審,原因其實就是王導基於個人理解以商業價值為考核要素,將《白鹿原》的故事主線改為了以田小娥為主角,講述她與白家、鹿家三位人物之間的情感糾葛,刪除了與之無關的角色,比如白嘉軒的女兒白靈,朱先生等非常出彩的人物。

按照蘆葦的說法,在220分鐘的版本中,壹***有24場戲是根據他劇本情節加入的,比如具有自由婚姻思想的鹿兆鵬連夜逃婚,與父親鹿子霖隔江相罵,沒有采用小說中原有的鹿兆鵬住了壹晚,隔天才出走的情節,顯然原著強調的是鹿兆鵬在家族環境中逼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蘆葦更強調其毫不妥協的革命性,兩者皆有道理,需要考慮的是在故事主線中的沖突感與真實性。而之所以加入他的劇本是因為王導按照自己的劇本已經“拍不下去了”,所以這種無奈之舉反而成了影片的加分項。

其實當時除了王全安,還有另外兩位導演非常合適,壹位就是陳凱歌,當時他還專門去西安電影制片廠洽談《白鹿原》拍攝事宜,可是當時他手中恰好有《無極》項目,當時因時間原因,錯過了這樣壹部可以為他錦上添花的作品,1993年的《霸王別姬》曾經讓陳凱歌風頭無倆,但是人生在於選擇,如果陳凱歌沒有執導《無極》,而是選擇了《白鹿原》,可能會開創出壹番完全不同的事業版圖。

而另壹位導演則是土生土長的陜西人張藝謀,他是《活著》的導演,正在拍《滿城盡帶黃金甲》,他表現出了強烈的興趣,卻因為“中標”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導演壹職,導致《白鹿原》合作事宜擱淺。

王全安擅長拍紀錄片性質的家庭倫理劇,但是對於如此宏大的題材,顯然有些“力不從心”,以當時2500萬元的預算來看,完全有能力將小說中出現的很多點睛之人放入,並且確實完成了很多人物情節的拍攝,可是在最後的剪輯過程中,卻沒有加入,比如上面提到的白靈,花錢拍完後正片卻壹鏡未有,直接導致了小說精髓的缺失,同時預算超支,最終成本超過了壹億元,這與當時缺乏嚴禁規範的規劃不無關系。

小說的時間跨度是清朝末年到解放戰爭,橫跨了近五十年的歷史,以白鹿原上白家、鹿家命運變遷和子女生活方式選擇、社會環境變化為主線,構建出壹副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陳忠實花費巨大精力完成這部作品,源於他壹生居住在茫茫原上的經歷,另壹方面他想真實展現出歷史變遷中屬於陜西人的精神風貌,而且是當成“枕頭”來打造,用來“以欣慰的心情枕著離開這個世界”,可以算是“畢生之作”,所以在電影創造階段,他非常希望作品能夠表現出那種“生命的頑強與脆弱、崇高與卑劣、痛苦與歡樂”,他也將海明威的名言“尋找屬於自己的句子”形容《白鹿原》的創作過程,這裏面融入了對創作的探索與人生的總結。

可是從電影目前150分鐘的版本來看,雖然選取了1912年、1920年、1926年、1927年、1938年這五個時間點來呈現,但是卻沒有與之相對應的典型事件,而是始終以田小娥為中心,與她相關的人物可以保留,無關的必須舍棄。

比如她與黑娃的相遇,作為壹名養尊處優的上層闊太太,卻因為黑娃的幾句挑釁而與其茍合,這種戲劇化的沖突描述雖然容易調動觀眾的興趣,卻與原著中想要展現的農會運動毫無瓜葛,必然帶來主題深度不夠的結果。

而對於陳忠實傾註巨大心血的白鹿原族長、靈魂人物白嘉軒來說,他身上背負著中國千百年來儒家思想的價值體系,也是“仁義禮智信”的實踐者,從第壹幕朗讀《鄉約》開始,他建學堂、修祠堂,為族人謀福利,這個人是立體的,不僅善良正值,也有血有肉,果敢幹練,可是在影片中,他懲罰兒子白孝文、嚴懲田小娥、修塔鎮壓等行為表現出的都是殘忍、守舊的壹面,卻沒有展現出小說中為母請安、拯救黑娃、心疼白靈等理性情義的壹面,著實令人惋惜。

田小娥是壹個爭議性極強的人物,陳忠實其實對她的經歷有著深深的同情,她敢愛敢恨,忠誠善良,同時她也是壹種“欲望”的化身,所謂的蕩婦讓鹿子霖、白孝文紛紛陷落,成為白鹿原不得安生的重要原因,從形象刻畫上來說,張雨綺美麗、性感、癡情的表現有其可取之處,可是因戲生情的王全安顯然已經“被情所困”,對於原著中這樣壹個水性楊花的人物,以偏概全地描述成“被逼無奈”,忽視了其對內心對於“欲望”這壹載體的展示,造成了人物的片面性,雖然觀眾看完會有所觸動,卻容易形成“脫離感”,也使人物失去了真實感。

想要在150分鐘內完成50萬字小說精髓的展示顯然困難極大,王導極力想要展現出原著中的歷史局限性和革命必然性,可是卻因為對田小娥這樣壹個人物的“私情”,讓影片在平淡乏味的鏡像構圖失掉了屬於那個年代的質感,雖然裏面有金色的麥浪、夕陽下的牌樓、古老的祠堂以及令人無法遺忘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華陰老腔,卻容易讓觀眾產生語境錯位,也失去了讓王導壹戰成名的絕佳機會。

更加令人惋惜的是,作為最熟悉陳忠實原著的蘆葦,表達他的電影觀感時,說出了“散亂無章、指向不清”的評價,雖然已是歷史,無法改變,只是不知道2016年逝去的陳忠實老爺子會有何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