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記》中的“狂人”是壹個真戰士。他既是壹個在半封建社會中因受迫害而致精神失常的患者,又是壹個封建家族制度和禮教的叛逆者。“狂人”生活在封建大家庭中,耳聞目睹了家族制度和禮教的罪惡,從“滿頁都寫著‘仁義道德’”的歷史中,看出“滿本都寫著兩個字‘吃人’!”毫不留情地剝去了歷代反動統治階級標榜的“仁義道德”的假面具,壹針見血地揭穿了中國封建宗法制度下吃人和被吃的真實歷史和現實。“狂人”是因二十年以前要“把古久先生的陳年流水簿子,踹了壹腳”,受到以趙貴翁為代表的封建統治者們的迫害而致狂的戰士。他在被迫害發狂以後,反復思考自己被迫害的原因,經過觀察現實、研究歷史,認識了舊中國是吃人的社會,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是吃人的歷史,並識破了吃人者的各種伎倆,勇敢地起來同他們展開面對面的鬥爭,雖遭失敗,仍不退縮,而是總結經驗,同舊社會、舊家庭和舊我徹底決裂,最後找到了從“救救孩子”入手的新的革命途徑,成為壹個徹底反封建的戰士。因而,從實質上來說,魯迅《狂人日記》中的狂人是在戰鬥中逐步成長的徹底反封建的“精神界戰士”。它真實地寫出了壹個徹底反封建的思想革命戰士思想性格成長的過程。作品揭示出中國“四千年來”的歷史“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揭穿了封建統治階級種種吃人的“老譜”,提出了“將來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的社會理想,並向整個社會發出了“救救孩子”的戰鬥呼喚。
魯迅在《狂人日記》中,通過壹個精神病患者的意識流程,展示出知識者自我認識能力逐漸增強的過程。狂人發狂之始,感到“精神分外爽快”;而以前的三十多年則“全是發昏”。這樣,他就把自己從過去的常規性現實世界中分離出來,以迫害狂患者的視點來觀察客觀外界,從而有壹種陌生感。路人那鐵青的臉色,怪眼睛的目光,母親打兒子時要咬幾口的話語,狼子村吃人的傳聞等,使他隱隱地感到不安,產生了人們是不是想吃自己的疑懼。在他冷靜的觀察和清醒的反思中,逐步覺察到他們是要吃人。在對歷史的研究中,又從仁義道德中看到吃人的字眼。當他聯想到自己也將被吃時,就產生出壹種無比恐怖的意識。這種恐怖正是從麻木中清醒過來後的壹種情感體驗,也是清醒地認識到自己處境的自我意識的覺醒。同時,也逐步認清了食人者的手段:不敢直接殺了,怕有禍祟,而要逼他自戕。由此,也達到了對客觀現實的清醒認識。對此,狂人並沒有消極的順應,而是力圖改變這吃人的狀態。於是,便去“勸轉吃人的人”。但對大哥的勸告卻換來瘋子的惡名。從大哥的態度中,狂人進壹步思索出妹子死掉的原因,並領悟到自己也許在無意中充當了吃人者的角色,也是這人肉宴席上的幫兇!這是何等殘酷的現實,心情又是何等的悲憤沈痛:“有了四千年吃人履歷的我,當初雖不知道,現在明白,難見真的人!”這悲憤的呼聲沖破了中華民族在自我認識上的蒙昧狀態,使人們認清了“中國人尚是食人民族”的本質。
狂人從吃人認識的確立,到自己也將被吃的預感,再到發現自己也是壹個食人者,這是壹個從對現實的發狂到自我意識覺醒的過程,是壹個自我認識能力逐漸增強的過程,是壹個從不安、疑惑、恐怖到絕望的情感體驗過程,也是壹個從自我肯定到自我否定的過程,終究還是被封建統治者迫害致死。
(二)追求自由的知識分子
《傷逝》中的子君和涓生等,都是在狂人的吶喊聲中最早覺醒的知識者。涓生和子君只是希望獲得婚姻自主和愛情上的自由,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壹個小小的願望,但那些“仁義道德”卻容不下他們的叛逆,他們需要的是奴隸。壹個“忠誠”的奴隸,在那些“德高望重”的封建衛道士和“鐵屋子”裏面的“沈睡者”們,他們都不允許他們的“屋子”裏出現叛逆者!在那間“鐵屋子”裏,人們永遠地維護著他們認為是無法替代,無法逾越的禮教精神。封建倫理道德,綱常名教,諸如節烈、孝道。“以不情為倫理,都是吃人”的東西,最低限度也是壓制人的個性的東西。涓生和子君在追求自己愛情和婚姻的自由的時候,便觸動了“仁義道德”者們。在他們的眼中,青年男女之間是沒有愛情自由可言的,有的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壹旦脫離了他們的準線,那就是“叛逆者”,當然,他們是不會讓那些“叛逆者”好過的。於是,涓生和子君便生活在壹個眾人白眼的環境裏。 涓生和子君經過他們自己的努力,他們成功地同居了,找到了自己的愛情,在他們自己看來,壹切都是幸福的。但在那些封建衛道士的眼裏,他們這些壞綱亂常的“激進分子”是不允許存在的!“我覺得在路上時時遇到探索,譏笑,猥褻和輕蔑的眼光”人們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光來看他們?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破壞了人們壹直以來所認同的“道德”。封建的倫理道德沈重地壓在每壹位生活在“鐵屋子”裏面的人們身上,他們壹旦脫離了這些準則,在社會上就難以走動。男女之間如果沒有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結合,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在社會裏很難擡得起頭來。壹不小心便要落個身敗名裂,更有甚者連命都保不住。
但是在五四新思潮影響下成長起來的子君和涓生,都是具有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思想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他們有個性解放,男女平等,戀愛和婚姻自主的新思想。為了爭取戀愛和婚姻自由,敢於同舊勢力進行較量,勇敢地背叛封建禮教和封建專制家庭,高傲地宣稱: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幹涉我的權力。這是子君反封建專制的戰鬥宣言。她和涓生同居,表現了她對封建道德和封建婚姻制度的勇敢的反抗。涓生和子君是勇敢的,對愛情也是真摯的,也是令人感動的。他們以強烈的批判意識重新估價現存的壹切,發現和肯定人的價值,力圖從過去的蒙昧狀態中掙脫出來。他們談論自由平等、婚姻自主,沖出封建家庭,表現出對傳統文化的自覺反叛和與傳統徹底決裂的勇氣。這不僅是自我意識的覺醒,也是時代的覺醒,更是民族的覺醒。
(三)仿徨的知識分子
知識分子覺醒的自我意識同社會現實的矛盾對立,必然帶來情感體驗上的巨大痛苦。魯迅在小說中, 往往把主人公放在極其痛苦的境地,來審視其靈魂顫栗、痙攣的過程,從而創造出具有深刻歷史感的心理真實。《頭發的故事》中的N 先生那憤世嫉俗的話語中,壓抑著多少悲憤的情愫;《在酒樓上》呂緯甫那平靜的敘述中,又凝聚著多少難以言傳的痛苦。他把自己的做法視作無聊,就說明他的認識還未從以前所達到的高度上退下來,內心還有所不安,是壹種不甘於此而又不得不如此的無可奈何的心理狀態。尤其是孤獨者魏連殳,要求平等自由,卻被寒石山的村民看作異類;以平等的態度對待房東的孩子,卻被認為低聲下氣;要求獲得獨立的人格,得到的卻是冷眼、流言和失業。在現實的沈重壓力下,自我意向進行反思,他要尋求壹種對現實的報復。他認為只有利用社會上普遍存在的等級觀念,作為自己向社會報復的手段,才能成功。於是,他當上了師長的顧問,獲得了尊敬,也失去了自我人格。這壹轉變伴隨著痛苦的折磨,他在給申飛的信中,流露出無限的沈痛和悲哀,他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是墮落、失敗,無異於精神自戕、個性毀滅。他更加趨於內向,將本來的面目隱藏起來,而將玩世的態度示給人們。結果他勝利了,頻繁的應酬取代了以前的孤獨寂寞,眾人的捧場慰藉著空虛的靈魂。如果他能心安理得於這捧場和頌揚的話,也許能保持心理的平靜而免除痛苦,然而恰恰相反,他是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經真的失敗”,失去了往日的理想,失去了個人的尊嚴和人格。那“慘傷裏夾雜著憤怒和悲哀”的長嗥裏,既包含著對人的尊嚴的呼喚,也裹藏著巨大的痛苦和悲憤。這壹切是難以靠精確的定量分析所能測定的,只能從心理趨向上來體驗揣摸這痛苦的巨大容量。
魏連殳徘徊於新舊勢力之間。從行為方式上看魏連殳做軍閥的顧問是向舊勢力的妥協;但是,魏連殳的倒戈只是表面現象,在思想意識上他還能清醒地意識到這樣做是失敗了,還能感知到失敗帶來的痛苦。他那求自我實現而不得的痛苦,在個人與社會的沖突中無法解脫的悲憤,對於社會的失望,匯成了壹種絕望的情緒。這種情感效應使他在自暴自棄中尋求壹種對社會的報復,在報復中求得發泄這種情緒的快意,因而這是壹種絕望的抗爭。他在賓客應酬、打牌縱酒中求得壹種自我麻醉,在對房東壹家的耍戲中獲得壹種報復前仇的精神快慰。這是覺醒的個性意識在與社會爭鬥中敗下陣來之後,經過自我調節達到與社會環境的壹種表面的平衡和諧,誰也不理解的孤獨和悲哀依然存在於心底,外在的放浪形骸掩飾不住內心的痛苦。他徹底絕望了,對理想、對社會,也對他自己。因而不能說他的行為是對社會的消極順應,而是壹種變態的反抗。他要為“不願意我活下去的人而活下去”,在結算往昔仇隙的快意中發泄郁結在心頭的悲憤,在遊戲人生中嘲弄黑暗的社會和愚昧的庸眾。
/view/2331952458fb770bf78a557a.html
還有這壹篇 http://blog.stnn.cc/sanersbook/Efp_Bl_1001274891.aspx